唐军的军帐内,一场至为机密的军议正在进行之中,这一次的参议者仅只有杨错与韩澄、柏贞节三人。
“如此,大局应可一举而定。”在插满小旗的沙盘上不断比划着,杨错将此次平叛定蜀之战的真正战略部署计划对韩澄、柏贞节做了详细解说。
上次与韩澄在汉中商议西征事宜时,杨错虽然向他交代了大致的计划。但却暂时隐瞒了计划里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做此安排,主要是为保证计划地隐蔽性。
谁也不敢肯定,韩澄麾下的将官里,有没有人是刘辟的内应。
只要稍有所泄露,整个计划就可能功亏一篑,如果由计取转为强攻,就实非杨错之所愿了。
难道又要从陇右出发,那样做太折腾了。
正因为此,除路嗣恭、浑瑊、韦皋外,连唐军内部都没有几人知道杨错的真正计划。
不过,时至今日,已经可以向韩澄、柏贞节透露了。
而且杨错也需要他们帮忙。
以兵力论,韩澄手中那五千二百来人实在算不了什么。
但是,二人对川中知根知底,影响力广,又颇有人脉。
这些方面的重要性,甚至还要超过五千二百余军卒。能否与他们配合好,对此次的西征至为重要。
而且,战后的安抚人心,以及将西川真正地重归朝廷治下,也需要他们的大力协助。
所以,对他们开诚布公些,有利于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并拉进双方之间的关系。
随着杨错解说的深入,韩、柏两人面上地惊讶之色变得越来越重,不时地还交头侧耳轻声商议着什么。
“杨武安,你这计划虽看似绝妙。然风险性太大,我并不以为可行。”停止与柏贞节地商议后,韩澄很坦率地说道,“地图上确实有这么一条栈道,但杨武安并不了解实际的情况。”
起身很随意地跪坐在沙盘前,韩澄指着先前我比划过的一条道路说道:“阴平栈道极为崎岖,行走之难好比登天,以前曾多有行人落崖丧命之事,故而近年来少有人迹。”
“而且,已有多年未对栈道进行过任何修缮,漫说大队兵马,就算是几个人也未必能够通过。”
“杨武安,韩将军说得不错!”柏贞节也起身凑到沙盘跟前,指着其中一点,恳切地说道,“就算能够通过栈道,叛军若是扼守住江油,则我方奇兵便将落得进退两难。”
“届时,叛军若前后施以夹击,恐怕奇兵最终覆没之险。”柏贞节诚恳地说道。
“除江油外,绵竹关,白马关都是易守难攻地险要之地。”韩澄又补充说道。
“呵呵……”杨错点了点头,呵呵笑道,“连韩将军和柏将军都这样看,骗过刘辟之流自然是更不在话下了!”
“啊?”两人诧异地看向杨错,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柏贞节斟酌着说道:“杨武安此言何意?”
“备周则意殆,常见则不疑。越是险要,越是以为万无一失,就越容易疏忽大意,奇兵也就越容易成功。”杨错回望了韩澄、柏贞节一眼,指着沙盘说道,“阴平之险,我早有耳闻。若是一般兵马,想翻越阴平确实难比登天。”
在韩澄、柏贞节疑惑的目光中,杨错话锋一转:“不过,我军中却有两支劲旅,最擅攀山越岩、泅水穿林。”
韩澄突然眼中一亮,失声说道;“莫非是那支无前飞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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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正是无当、无前两部飞军!”杨错并没有向他们隐瞒,“无当飞军皆为乌蛮族人,无前飞军皆为武陵蛮人。这两族人世居山林,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征募成军后,攀越山林更是两部飞军日常操练项目。”
“杨武安,这两部飞军有几成把握能越过阴平?”韩澄急切地询问道。
“不出意外,应有七成把握!”杨错相当肯定地说道。
“既有七成把握,有何不可行?”韩澄一拳击打在地面上,慨然说道。
韩澄用兵向来不缺乏冒险精神,这从他被八倍之敌围困在阆州时却依然敢于派兵奇袭,便能够看出来。
“不过,若是被叛军所察,纵然能越过阴平,也是无济于事!”柏贞节虽然也面露喜色,但仍旧持重地提醒道。
“这就需要我等将戏做全做好……”杨错微微一笑说道。
“请杨武安明言……”韩澄诚恳地请教道。
相携回到自己军中。韩澄挥退亲随,语气略显复杂地对柏贞节说道:“柏兄,你如何看杨错?”
“耳闻不如眼见……”沉默了片刻后,柏贞节才叹气说道。”此人治军用兵,都可称天下罕有。观其军伍阵容,便可知杨错治军练兵之术,我自叹不及多矣。难怪唐军近年纵横南北,所向披靡。其用兵,更是可称诡变无方。如果不是今日听他道明。恐怕你我如何不会想到他居然想奇渡阴平,绕过剑门关直袭成都。”
顿了顿。柏贞节继续说道:“更难得的是,他并非一味犯险,所施计策环环相扣,令人无法生疑。见微知著!难怪杨错能以威名震动华夏,连吐蕃、史朝义也避之如虎。”
韩澄缓缓点头。沉吟了小半晌,突然说道:“柏兄,你说以你我二人,若是有足够的军力,再以有心算无备,有几成把握能击败杨错?”
柏贞节诧异地看向这个亦徒亦友的蜀中名将,愕然说道:“韩将军何出此言?”
“朝廷不会平白为我等征剿叛逆,他此次派出杨错和这近十万大军入川,十之八九也有乘机掌控我西川的用意。”
韩澄神色复杂地说道,“他日一旦将刘辟、段子璋群贼击灭。我西川七郡何去何从?当真要拱手让予朝廷?若不相让,则我川军与杨错必有一战。”
“常言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以杨错军力之盛,若想胜之,只有乘其不备,施以突袭。”
“韩将军,你当真想让西川数十万子民永无宁日么?”柏贞节的表情逐渐由震惊转为沉肃,摇了摇头,轻叹说道,“如果与杨错一战,后果如何,你想过没有?我只想问你四个问题……”
韩澄默然不语,静静聆听着柏贞节的话。
“其一,我等手中仅只五千兵力,精锐不及唐军,如何能突袭杨错得手?其二,以杨错用兵之能,当真会那般容易被突袭?”
“其三,世人皆知杨错乃是奉旨助我等讨伐叛逆。就算能突袭得手,世人将如何看待我等?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朝之逆臣?届时,川中士民又会有几人感激我等?”
“其四,大唐已经恢复了大片领土,人丁以千万计,军卒以百万计,一旦反目,我等以何抗其数十万虎狼之师?”
韩澄张了张口,想回答其中地部分问题,但沉吟了许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韩将军,你我都去过长安。长安之富庶,百姓之安宁,倍于我西川。或许由朝廷执掌西川,也不是件坏事!”柏贞节对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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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地思考更加理性沉稳。
他知道韩澄一贯保守排外,想一下转变过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韩澄一向坚毅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沉默不语。许久后,才怅然地叹了口气。
唐军三万七千人进抵建陵县之东三十里。
早早闻听唐军西来的消息,柏茂琳亲自引军万余人迎击。
不出所料,他果然是屯重兵安营于谷道,分偏师各千余人于两侧山岭扎寨,形成一道立体的防御工事。
扎营后,杨错立即引韩澄、柏贞节等人往敌军营寨前勘察地形军情。
在一群将官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一个身披绿袍、盔明甲亮的将军策马出现谷道口,扬鞭眺望着我与韩澄一行。
“柏茂琳!”一见这人,韩澄立即如暴怒的雄狮,策马上前几步,绰枪遥指,厉吼出声。
“韩将军,别来无恙乎?”两边岭上地守军都已强弓上弦,檑石待发,柏茂琳也不虞韩澄会突然发难,呵呵大笑道。
“你这叛逆的狗贼,还敢来见我?”韩澄怒不可遏地呵斥道。
“韩澄,我敬你,才称你一声韩将军,却不想你如疯狗吠人。”
柏茂琳勃然作色道,“分明是勾结唐廷,企图谋害梁王,意欲篡夺权柄。蜀中之人,谁不知你叛逆之名。速速下马受降,还能苟全你的性命,否则必然身首两处。”
眼见韩澄怒火中烧,就准备冲过去,杨错策马上前将他拦住。
“柏茂琳,可认得杨错?”杨错挺枪平指前方,大声喝喊道,“我奉天子命,提大军十万入川讨伐叛逆刘辟、段子璋。你若识时务,速引军归降,可免你附贼之责。”
“哈哈……”柏茂琳放声狂笑,“杨错,人或惧你,我却视你为小儿。这建陵县,这华蓥山,就是你虚名告破之地。”
“狂妄贼子!”杨错须发皆张,“气冲牛斗”地怒喝道,“天下英雄,闻我之名,无不惊惧。你这贼子,居然敢如此小觑于我?三日之内,我必要将你这狗贼斩杀。”
说罢,杨错“怒气冲冲”地领人折返回营。
山谷道口,柏茂琳望着远方消失地人影,冷笑了一声:“莽撞匹夫,也敢称名将?”
一旁有部将谨慎地提醒道:“杨错声威极盛,未必都是虚名。适才或许是在施轻敌之计……”
“哼!”柏茂琳不屑地说道,“什么轻敌之计,最多是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这方圆数十里内,皆有我安排的细作,他想从其他山中小路攀越,只能是自取败亡。”
“不败的鬼话,就由我来打破……”再冲东面凝望了一眼,柏茂琳拨马转身,朝谷道内驰去。
战局的进展,似乎证明了柏贞节的远见卓识——唐军果然是明里攻打谷道,暗中派遣偏师寻找小路翻越,准备绕行到背后施以夹击。
但在柏茂琳的精心安排下,唐军的偏师连遭伏击,损失数百人之众。
暗渡陈仓的计策失败后,恼羞成怒的唐军开始发动真正的猛攻。
但占据地势之利的西川军,轻易地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坚守十日后,柏茂琳得意地遣使向成都告捷,直称杨错业已被阻遏,不足为虑。
与此同时,黄琦、李昌嵕也分别传书成都,称防守虽然艰难,但皆成功地阻挡住了韦皋和路嗣恭的大军。
刘辟闻讯狂喜,以为战事无忧大宴群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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