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登岸的十数名伪燕军,在几倍于他们的辛京杲军士卒的夹击下,支撑的越发艰难,脚步逐渐地后移。
但他们可退却的空间实在有限。
身后就是冰冷地滏阳河,而且还不断有其他同伴要上岸。
“没有退路了,拼死一个是一个!”先行登岸的伪燕军中有一名都伯。
他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厉吼一声后,发狂似得迎着对手的刀枪就冲了过去。
“杀!”受到这都伯的激励,剩余的九名伪燕军也形同疯兽一般地俯冲向前,如磐石一般迎接着一波一波的激荡冲击。
陆陆续续地,有后继的伪燕军登上了岸,加入到战团之中。
相比起这里,其他几处强渡的伪燕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无数拒马成一字形架放在河边,用以阻挡伪燕军的登岸。
紧挨在拒马之后的,是一排枪盾兵。
巨大地塔盾整齐地树立着,用以格挡袭来地箭矢。
盾牌的中间,特制了一个枪孔,士卒手中的长枪就从枪孔内刺出。
再往后,又是一排长枪兵。丈二地长枪从盾牌之间的隙缝里伸出,与前排枪盾兵的长枪组成了一道密集的枪林。
登上岸的伪燕军刚刚立足之后,就不得不面临这片枪林。由于缺乏冲刺的空间,加上拒马的阻拦,他们的攻击很难施展开来。
一旦攻击施展不开,非但自己要处于被动捱打的局面,同时还拖累了后方的渡河伪燕军。
河面上地排筏变得越来越多,便如同下了饺子的锅面一般。
对方的弓箭手是不会客气分毫的,射出的箭矢也由普通箭支变成了火箭。
由于排筏太过密集,闪躲的难度倍增不止。
不时有伪燕军中箭或是着火,在痛苦凄惨的哀号声中跌落河中。掉下河的人,无论是否懂得水性,在这冰冷的河水中所能做地事情相当有限,而且还要面临己方排筏的误撞。
一旦落水,基本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所幸的是,由于时间很紧,辛京杲来不及制作太多的拒马。
察觉到这一点的伪燕军将士,开始掉转排筏,尝试寻找类似第一批登岸士卒那样的地点。
登岸的伪燕军逐渐增多,投入战斗的辛京杲军也越来越多,厮斗已经变得越来越惨烈,双方谁也不愿退却半步。
有几段河岸,已经开始尸积成堆。
沸腾的鲜血,由身体飞到空中,由空中落到地面,在地面冷却后,又流入河中,与浑浊的河水混合起来。
远处的土丘上,辛京杲一直都在冷静地观战。
这场渡河之战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时辰。
在这段时间里,两军倾泻的箭矢就不下于十万支,付出的伤亡也已到了上千的惨烈程度。
向润客军的攻击虽然犀利依然,但却已有了锐气衰微的趋势。
渡过河的士卒最多时能达五百人,但也只能维持在这一数字。
不惜伤亡的辛京杲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死死地抗击着对手的冲击。
“再有半个时辰,向润客的这拨攻击也就歇了……”辛京杲目光如炬,对战局做出了判断。
但就在这时,斥候突然传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
利用此处的激战为掩护,向润客所部骑兵悄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南下,在南面二十余里的滏阳河一个窄浅河段强行洇渡。
辛京杲虽然在那里部署了一部军卒,但仍是难以抵挡。
听到这一惊人消息,本应吃惊的辛京杲却只是冷笑一声:“向润客,你果然来了这么一手。幸好,老子也早有准备!”
五千军卒在昭武校尉谭勇的率领下,朝南面向润客骑兵渡河处急行而去。
谭勇的这五千人,是辛京杲事先就安排在两处渡河地点之间,以提防向润客暗渡陈仓之用的。
辛京杲特地安排了人手密切留意向润客所派斥候的动向,结果发现,对方斥候对南面一处窄浅河段多做了几番勘测。
根据这一情况,辛京杲猜测向润客可能会使出暗渡陈仓的计策,暗中留下了一手。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辛京杲与向润客隔滏阳河激斗的同时,一直尾随在向润客之后的辛云京也率军向老对手发起了主动进攻。
处于两面夹击的不利局面,原本应当首尾难顾的向润客,尽展其叛军一代名将的卓越指挥才能。
以两千步卒正面阻击,两千精骑一分为二,从左右两翼对辛云京军展开机动式攻击。
由于是在平原,无险可屏的河东军,面对向润客精骑的游击绞杀,应付起来相当困难。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天天际。
喊杀声响成一片,仿佛到处都是战场,到处都有厮杀。
北风的啸声,便似无数妇孺的呜咽,持续不断!
为一个又一个逝去的生命,哭泣着,哀恸着……
正如辛京杲所估测的一般,伪燕军的渡河攻势一再衰竭,非但无法前进半步,甚至反被逼迫得后退。
同时,空中飞舞的箭雨也在变弱。长达两个时辰的对射,消耗的箭矢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对人的体力意志力也是一种煎熬。
无论是哪一方的弓箭手,都已无法维继。
近半个时辰没有动上一动的辛京杲,舒展一下手脚,嘿笑了笑。
这里基本已不成问题了,至于南面,辛京杲也不怎么担心。
由于滏阳河处于枯水期,水位相对较低。在南面的窄浅河段,以骑兵直接洇渡并不是不可能。
但,也绝不如想象的那般简单。
且不说河水寒冷等不利因素,战马背负着一个顶盔束甲的人洇渡时速度肯定相当有限。只要有足够的兵马扼守河岸,向润客以骑兵洇渡奇袭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
然而,巨大的变故在此刻再次出现。
这一次,是真正地惊住了辛京杲……
向润客原本已然见微的攻势,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高炽起来。
数千生力伪燕军步卒,架抬着排筏再度冲下了滏阳河,开始强渡。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吃惊的。
在步卒渡河地点的两翼,数千伪燕军精骑从黑夜中涌现,随即如潮水一般跳入了河中,开始直接洇渡。
眼尖的辛京杲军士卒,惊愕地看到。
伪燕军骑兵的战马两侧,似乎有两个圆鼓鼓的东西,但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此多的骑兵突然出现,更直接涉水洇渡,已经让人大为吃惊。
更引起辛京杲军士卒诧异的是,顶盔披甲的伪燕军骑兵在洇渡时居然不似想象中的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般困难。
这些骑兵甚至还能擎持皮盾,用以格挡来箭。
“这是怎么回事,骑兵怎么能够洇渡得这么轻松?”都尉王国良一面命人向辛京杲通报这一紧急军情,一面指挥军卒堵截逐渐洇渡靠近的伪燕军骑兵。
但眼前的一切,还是太过让人吃惊了。
问题的关键,似乎就在于每名伪燕军骑兵左右两侧的那个圆鼓鼓的东西。
“那是什么鬼东西?”王国良索性不去多想,把刀盾丢给身旁亲卫,探手取过一弯强弓,上箭后猛一开弦,瞄准一名距离最近的洇渡曹骑。
弓弦声响,一支狼牙破空而出。
生怕这一箭射不中,王国良毫不迟疑地抽出另外一支长箭,上弦开弓准备继续射击。
这时,却听得一个轻微的“啪嗒”声透过嘈杂的喊杀声、水浪声传了过来,视线内,那名曹骑左侧的球状物已然不见。
很幸运的,王国良的第一箭就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事实上,王国良的箭术也算是师出名门,他早先曾担任路嗣恭的亲兵。
路嗣恭本就是唐军中仅次于已去世的李光弼、仆固怀恩的神射手,加之他对自己的属下颇为照拂,王国良也因此能够学得一手漂亮的箭术。
能够在奔腾的河水中一箭射中移动地目标,倒也有些出乎了王国良自己的预料。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最重要的是,他隐隐约约地猜中了伪燕军骑兵两侧球状物的用途。
那应该是用类似皮革等材料制成的囊,经吹气后成球状。而用途,十之八九是为了减轻洇渡者的重量。
这种能够充气的囊并不常见。
但王国良当年在水军时,曾见过南方有孩童在初学游泳时,用过类似地东西,因此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若换做其他人,很难联想到这方面去。
没曾想。向润客居然会使用这种罕见的办法来帮助骑兵洇渡。
“中计了……”
听王国良气喘吁吁地禀报完后,辛京杲眼睛猛地一紧,一种刺骨的冰寒从两脚直升到头顶,甚至能感到头皮都因凉气而发炸,全身简直如坠冰窖。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急速转动起来,重新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整理了一遍:
很显然,向润客预料到了辛京杲会提防自己“声东击西”所以特别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
向润客刻意地派遣斥候对其他方便渡河的地点进行勘察,借此引起以引起辛京杲的注意。
随即,在渡河战事开启之后。向润客特地派遣了一部骑兵故弄玄虚,营造出会在其他地点渡河的假像,以此分散辛京杲的兵力。
而他实际的主力。一直都是在与辛京杲对峙。
渡河战事进行了两个时辰,攻防双方都疲态尽现,连辛京杲自己都认为伪燕军这一拨地攻击行将告终时,向润客才露出了自己地獠牙。
他将预留的几千精锐步卒和精骑同时抛了出来,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强行渡河。
若不是在黑夜,若不是有辛云京与伪燕军地战事掩盖视听,辛京杲肯定能够识破向润客的这一企图。
然而,向润客就是巧妙地利用了这天时地利人和,完成了一个成功的战略欺骗。
毫无疑问,战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逆转。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