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宫灯如萤,照得屋内亮堂堂,剪纸,红绸,喜烛,正常拜堂的喜房都比不上这间房的喜气。
顾青媛坐在梳妆台前,不敢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清醒的认知到,她真的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伙同其他的男子,在自己的婚礼上,把自己给抢了。
她从小就是个本分的人,做什么都喜欢循规蹈矩,自从发现陆文泽背着她与顾芸娘偷欢羞辱她之后。
她就变得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都在突破顾青媛自己的底线。
更不敢相信的是,裴谨廷竟然真的配合着她如此胡闹。
是她在做梦,还是裴谨廷疯了?
裴谨廷入新房时,就看见自己费了一番心机抢来的新娘子,正坐在窗边,目光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宫灯。
他的唇角弯起,似笑非笑,还没等新郎官入洞房,新娘子就自己拔下步摇,卸了凤冠花钗……
许是梳洗过了,披着发,穿着寝衣,隐隐可见玲珑身段,秀白的脸,削薄的肩。
有种黑夜里穿过风雨气息带来的脆弱感。
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明眸湿润。
裴谨廷慢慢走到她的跟前,捻起一缕黑发,由衷道,
“真美。”
顾青媛自小习惯了别人对她容貌的赞美,但听到他的话,依然羞红了双颊。
“外面的人走了吗?明日……”
别看这间屋子,好似风平浪静的模样。
顾青媛知道,如今外边定然翻了天。琇書蛧
陆文泽能找上门来,那承恩公府,皇帝那边,定然很快也会找上门来。
她可以想象,明日朝堂上估计也要闹翻了。
陆文泽就不用说了,大皇子一系,和承恩公府有嫌隙,看不惯裴谨廷的,这个时候不踩上一脚,什么时候踩?
也不知弹劾裴谨廷的折子一箩筐能否装得下。
裴谨廷笑了一声,兀自取下自己头上的发冠,解开腰带,然后一撩衣摆在她跟前蹲下,把她的手抓住放在膝上,从下往上看她,问,
“一整天不吃东西,也不喝水,你现在不饿不渴?”
这一天下来,她被这婚礼折腾得精疲力尽,此刻完全没有食欲,渴是有一点的。
但是顾青媛觉着这会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明日要如何收场才是眼下该着急的。
她垂着长长的眼睫轻轻摇头,嘴唇嗫嚅,想问裴谨廷明日的打算。
裴谨廷却好似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般,微微抬身,按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看来你确实不饿也不渴,还有心思想东想西。这就再好不过了。”
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面上停了几息,才放开她,倒了杯温水,走向她,把水杯递给她。
“嗓子都哑了,先喝点水润润喉。”
她确实渴了,想要伸手接过,却在半路被拦截。
杯中的水入了裴谨廷的口中,随后温热的唇贴了上来,轻柔咬弄。
被松开时,顾青媛的唇上一片水光。
“同饮一衾。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他低低地在她耳边道。
合衾酒是婚礼最重要的象征之一,哪怕顾青媛没成过婚,那也见过别人家的婚礼,合衾酒根本就不是这样喝的。
再说,以他们目前的情形,需要喝合衾酒吗?
她顾不上刚刚那个吻带来的激荡,有些迟疑,
“有必要吗?”
裴谨廷抬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像是从背后圈抱住她,又像以身为笼,将她困在怀中。
“怎么没必要,本公子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将你抢来,怎能敷衍?”
他盯着她,眸光耐人寻味,
“做全了,到时可就没人再把你抢回去了。也不怕你不认这桩婚事,偷偷跑了。”
顾青媛微哽,他以为她是肉骨头吗?争来抢去的。
更何况,她如今这个模样,与青灯为伴倒是有可能,谁还来抢她?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
即便这是一场令人啼笑的荒唐事,但也是她提出来的,裴谨廷已经承担了大部分的流言。
她不会做出落他脸面的事。
裴谨廷闻言轻晒,表情仿佛不
相信,
“口说无凭,吃过同牢饭,饮过合衾酒,结了发,本公子才踏、实。”
被他质疑,顾青媛都快被气笑了。到底没有裴谨廷那么不要脸。
他已经配合她做完一切,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
裴谨廷缓缓朝她投去一眼,见她睁大眼瞳一副撞树呆兔模样,唇角轻勾。
摸出一把剪子,认真地将两人的发剪了一截,放在一处。
他不紧不慢地将两束发打结,放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
平素见他时,总觉着他有些不太正经,浪荡轻浮,如今低头看匣子时没有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顾青媛摇摇头,纤细的手掌捂上胸口。
那里好似跳得有些厉害。
裴谨廷将木盒收好,然后扶住顾青媛,认真地说道,
“喝了合衾酒,结了发,婚礼就成了。该进行下一项了。”
顾青媛这会思绪好像变得特别慢,脑中被他带着去想下一项到底是撒帐还是吃子孙饺?
没想到裴谨廷倒是把婚礼要走的流程了解的很清楚。
蓦然间,她想起地动时,他说去找一个重要的人。
想必是为了那个人去了解的吧。
不知为何,顾青媛竟莫名的有些心虚,这么重要的一切都被她提前享用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忽然身体一轻,被裴谨廷抱到一旁的桌上。
顾青媛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问,
“裴谨廷,你干什么吓人,放我下去……”
属于男人的气息均匀地喷洒在她的耳侧,绵绵密密一片,裴谨廷的声音仿佛带着勾子般,
“顾圆圆,你如今该叫我什么?”
他轻轻将她的膝盖分开,从容地让她去想。
顾青媛想不出该叫他什么。
从儿时起,她不就一直叫他裴谨廷吗?
起初,懵懂不知事,名字就是用来打招呼用的。
后来,裴谨廷见着她就捉弄她,那时称呼他的名字总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裴谨廷摩挲着方才那截断发的边缘,眼神变得幽暗,低声对她发号施令,
“叫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