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眉迷迷糊糊醒来,茫然看着四周。
身下是一动就咯吱咯吱响的铁架子床,四面白墙没有一点装饰,瘸腿木桌上摆着红色塑料暖壶跟印着标语的搪瓷茶缸子。
窗前油了新漆的书桌上摞着专业资料,一盆吊兰开得正旺,幽幽吐着香气。
墙上的工农挂历,赫然写着1983年几个大字。
屋子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她竟然回到曾经的工厂里宿舍!
沈舒眉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好疼!”
不是做梦,她是真的重生了!
她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分配到市里钢铁厂,做化验员。
刚满二十一岁的她有学历,有颜值,是厂里一枝花,不管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分配过来没多久就被厂长相中,把自己儿子介绍给她。
沈舒眉朝挂历上看了一眼,五月初五,前世她就在今天去厂长家里吃饭,相看。
厂长家只有一个独子,借他爸的光在厂里做会计,小伙子打扮的油头粉面,嘴巴又巧,会哄女孩子开心。
她见过几面就沦陷了,三个月后结婚。
一开始俩人过得还算蜜里调油,没多久孙少强就暴露本性,背着她跟厂里新毕业的大学生勾搭,甚至把人带到家里厮混。
沈舒眉接受不了,闹过几次,次次都被毒打。
她提出离婚,孙少强就叫嚣着让她归还彩礼,做厂长的公公也总给她小鞋穿,逼她驯服。
就这样忍了三年,沈舒眉怀孕了,她以为有了孩子后孙少强能收心跟她好好过日子。
谁知他竟变本加厉,借着酒劲儿硬生生将她打到流产。
沈舒眉实在受不了就去法院起诉离婚,同时搬出孙家,重新回到厂区宿舍。
孙少强不依不饶,追到宿舍打她,是宋兴国及时出手制止,救了她一命。
宋兴国见她重伤,一时没控制住,失手将孙少强打成残疾。
婚是离了,可惜厂长权势太大,硬把自卫判成恶意伤人。
孙少强为了她被关进监狱,整整八年。
沈舒眉孤身一人,娘家嫌弃她离婚,不肯让她进门。厂里拜高踩低,处处受人欺负。
她一气之下辞职,去海城创业,建成华国最大的护肤品公司。
功成名就,再次回到家乡已经是八年后。
沈舒眉特意赶来接孙少强出狱,可惜刚接到人,一辆卡车直奔他们冲来,将小跑车撞翻……
失去意识前,沈舒眉看得清清楚楚,开卡车的是她前夫孙少强。
再睁眼,她就重生了。
沈舒眉还没从又惊又喜的情绪中缓过来,外头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小沈,你打扮好了没,厂长一家都等着你呢!”
说话的是厂里的妇女主任李美娟,前世就是她给自己保的媒。
宿舍门打开,李美娟看着沈舒眉的一身打扮皱眉。
“小沈啊,不是婶儿说你,人好歹是厂长,你这一身打扮太过寒酸了。”
沈舒眉侧身,转头看向大衣柜前的镜子。
二十一岁的她身材纤细,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皙水嫩,一双大眼睛透着青涩,两条麻花辫柔顺地垂在胸前。
下身穿着黑色工装裤,上衣工装衬衫,手肘跟肩膀处摞着几个不太显眼的补丁。
好看是真的,穷也是真的。
“婶儿,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家庭条件不好,又刚分配过来,实在是高攀厂长家了。”
沈舒眉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自卑样,想推掉这次相亲。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但不嫁,还要给孙家三口人好看!
“哎呦,那怎么行啊!”
“都说好了的!你临了不去,厂长会对你有意见,到时候该给你小鞋穿了!”
李美娟这回也不纠结打扮了,拉着沈舒眉的胳膊就往工厂家属院走。
“咱厂长住独栋,算上院子,有两百个平呢!”
“你要是嫁进去,那可就进福窝子了!”
李美娟喋喋不休着,把沈舒眉领到厂长家。
看着熟悉的布景装潢,沈舒眉心头恨意更胜。电视柜是实木的,孙少强数次按着她的头使劲儿往上磕,玻璃茶几的尖角曾在她肩膀留下一个血洞……
“小沈来了?快进屋。”
厂长笑着开门,把人往里迎。
“你阿姨正在厨房忙活,你先跟少强坐着看会儿电视,饭一会儿就好。”
沈舒眉陷入前世回忆,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美娟用手肘怼了她一下,谄笑着打圆场。
“小沈这是害羞了,一大早起来打扮,换了好几身衣服才过来。”
孙大柱不介意地摆了摆手,端的一副温厚长辈样。
只有沈舒眉知道,前世撕破脸皮后,他有多么的无耻狠毒。
李美娟领着沈舒眉进门时,孙少强正歪在沙发上喝汽水,原本恹恹的神情在见到沈舒眉的一瞬立马精神起来。
他原本跟街上几个兄弟混得好好的,他老子非把他抓到厂里算账,还硬给他安排相亲。
厂妹哪有精神小妹香。
他原本想把相亲搞砸,谁知刚见面就被沈舒眉的颜值硬控十秒。
不愧是厂花,比他泡过的精神小妹加起来还好看!
“沈舒眉同志,快坐,一路走过来热了吧,我去给你拿冰棍。”
钢铁厂是龙头单位,收益也好,厂长家在八十年代就有冰箱了。
沈舒眉静静看着孙少强忙前忙后的献殷勤,心里冷笑。
孙少强身穿这个时代最流行的白衬衫,黑裤子,梳着油头,一副小白脸样。
前世,她就是被他这副体贴的假面给骗了。
“沈舒眉同志,吃吧,别客气。”
孙少强手里捏着这个时代不多见的奶油巧克力雪糕,等着享受她的惊艳与崇拜。
沈舒眉神色淡淡推开。
“我肠胃不好,吃不了冷的。”
孙少强没想到会被拒绝,梗了一下,赌气似的撕开自己吃了。
等在一旁的李美娟抹了把汗,有些尴尬。
沈舒眉不吃给她也行啊,自己一趟趟地帮忙张罗,合着全是白忙活。
孙少强冷了会儿脸,看着沈舒眉的好模样实在心痒痒,又把果盘推过去,借着送东西揩油,摸沈舒眉的手。
“这都是我爸从京市买的,喜欢吃什么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