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守阵人的名册,为什么要叫生死簿?还有,你当初留在古镇不就是为了守阵法吗?为什么还要别的守阵人?”我满脑袋都是疑问,此时也不管了,一股脑儿全问了出来。
老头忽然叹了口气,“唉!人力再强,也有尽时。受这片空间的影响,我虽活着,但寿元早在很久以前便枯竭了。换句话说,我其实是一个本不该存在于现世的人,所以很多普通人能够办到的事情,我穷极力量也无法办到,生死簿,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制作出的。”
“那所谓的守阵人,又是怎么回事?”我继续追问。
“那是因为客栈是阵法核心,更容易受到侵袭,必须要阳气充足的人待在里面以作镇压,方能维持这片空间的平衡!”
听到这,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严老头的意思,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忽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于是忙问他:“你等等,照你的意思,但凡进入古镇的人,不管有意无意,最后都会被生死簿记录,然后成为守阵人,而一旦这个人死去,生死簿上的名字就会变色,而失去了守阵人后,你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必然会想办法应对……难道……”
我一把抄起柜台上的生死簿,指着上面的名字惊骇的问道:“你之前在骗我,这些人,包括我们在内,他们并不是天巫教阴谋招来的,而是你为了寻找守阵人骗来的对不对?”
严老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神色中露出了一丝赞许,我心中一凉,看他这反应,显然我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我无法理解,于是继续追问他这是为什么?
到了这份上,严老头也不准备继续瞒我,将这个中的缘由都告诉了我。
原来,在这片空间里,无论阴镇还是阳镇,都充斥着浓郁的阴气以及镇民的怨气,再加上之前说过的诅咒,留在古镇的人即便一直躲在客栈不出来,也很难坚持很久。基本上每隔半年,守阵之人或受阴气侵袭,或遭诅咒意外而死,当守阵之人死后,客栈的阳气就会大大衰弱,即便客栈外布置有强大的阵法手段,也挡不住阴气的侵蚀。
客栈一旦被毁,阵法就会受影响,到时候阳镇积聚已久的节点气息和古镇阴气强盛的鬼附尸结合,将会诞生恐怖的尸王。而在尸王面前,隔绝阵法形同虚设,一旦阴镇阳镇重合,阴阳交泰之眼将在现实中被完全打开,隔绝的空间被打破,位于风水眼内的节点也将完全破封,到那时候,第四次亡怨之灾将会以雷霆之势席卷整个神州,生灵涂炭,不知将会死多少人。
所以在严老头寿元将近之际,他利用特殊办法将娑冥镇的信息传递了出去,并捏造了娑冥镇里藏有惊世宝藏的消息。从那以后陆续有人到娑冥镇探宝,无一例外,这些来到娑冥镇的人全都成为了生死簿上的守阵人,而这件事距今也已经三十多年了。
严老头告诉我,说我们当中最先死掉的那个胖子就是为寻宝藏而来,他在胖子的尸体上找到了一张破碎的所谓藏宝图,而那张图,其实就是老头胡乱画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人前往古镇。至于最近两年包括我们在内来到古镇的四拨人,确实和他没关系,如果非得说有,那也只是为寻宝藏而来的李老板是被他诓来的。
看着老头叙述这一切时淡然的面孔,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寒意,仿佛那些被他骗来守阵的人都是死得理所当然的,他对此并没有半分愧疚,这样的一个人,他会放过我们么?即使他与我的太爷有些渊源。
老头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神情淡漠的问:“你认为我冷血无情?”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生死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老头呵呵一笑,也不辩驳,接过生死簿看了看,“确实死了不少人,这几十年来,少说也有好几百人了吧?”
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我心中越发反感,刚想出言讽刺,却没想到他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哑口无言:“你知道第一次亡怨之灾死了多少人吗?实话告诉你,仅我道门参与平息灾祸的弟子就死去了三千多人,而这不包括亡怨的发源地苗疆死去的人,如果再加上无辜的平民,受第一次亡怨之灾荼毒的人数至少在十数万以上。你又知道第二次亡怨之灾波及了多少人吗?那是一个你绝对不敢想象的数字,现在你还觉得用这几百条命去换整个神州的安宁是一件冷血残忍的事吗?”
严老头这番话当真说得我无法辩驳,我虽然知道两次亡怨之灾危害甚广,但却不知道仅第一次亡怨之灾就有十数万人受害。而据我所知,第一次亡怨之灾只是波及到了南疆一带,且持续时间只有一年。一年的时间便有十数万人遭难,那第二次亡怨之灾足足持续了五年,而且受影响的范围几乎蔓延了整个苗疆以及中原的一些地方,受害的人数岂不是要更多?
如果亡怨之灾真如此可怕,那严老头牺牲数百人以换取第四次亡怨之灾的永远封印,换取整个神州的平安,还真的无法评判其对错。
见我不说话,严老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和你的朋友都很聪明,珍惜机会吧,也许你尚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老头指的是生死簿上我和医生留下的名字,那就是‘医生’和‘记者’而并非我们的本名。
其实在看到张灵瑾的名字被写错了一个字时,我便有些怀疑这当中另有门道。张灵瑾的名字写错了,所以她成了五个人里唯一活着逃出古镇的人,我和医生直接写上了外号,所以我们的名字外并没有血光包围,现在听老头的意思,似乎生死簿上的留名还和生路有关系。
这么说来,难道洛依留在生死簿上的名字,也是假的?她早就猜到了名册有问题?
“别发呆了,现在阴阳两镇的隔绝阵法松动,阳镇的节点气息已经泄露过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尸王诞生,我们必须抢在尸王出现之前修复阵法,重启轮回,否则尸王降生,节点出世,神州危矣!”
说着,老头一手掐诀,另一只手自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朝着楼梯角一照,原本空无一物的楼板上顿时多出了一道开在地上的门。老头朝我一招手,示意我跟着他,而他自己则当先走上前去,俯身拉开了那道门。
我诧异的走上前一看,发现那门下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大厅里明亮的烛光一点也照不下去。
“这是?”
“一道门!”
“……”
“客栈被尸潮包围,这道门连接到石桥上的阵门,赶紧下去,我们已经快没时间了!”
老头话音刚落,便催促我下去,我探头往下看了看,只见下方黑得一塌糊涂,阴气森森的,心里不由有些打鼓,这时我忽然想到医生还没有回来,忙对老头说:“等一下,等一下,医生到院子里找你,现在还没回来,我去叫他。”
说完,我刚想往后院走,不料却被老头给拦住了。
“你干嘛?”我感觉老头的反应有些不对,忙警惕的退后了一些。
老头神色不变,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说道:“看来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已经说了,客栈必须有守阵人。”
我脸色一变,急忙反对:“你想让医生做守阵人?不行,绝对不行。”
闻言,老头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娃娃,休要得寸进尺,原本到这的所有人都必须成为守阵人,我念在你太爷的份上,加之你的名字并未真正留在生死簿上,打算放你一马,你别不识好歹,速速随我前往轮回桥,待风波平定,我可以指点你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老头此时的声音如同魔音,有一种无形的诱惑力,再加上他言语中打算帮我离开古镇的意思,更是让人怦然心动。然而我还是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行,我走,医生也必须走!”
这下老头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的表情甚至变得有些狰狞,“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完,老头大手一挥,我顿时感觉一阵飓风袭来,将我卷飞出去,人一下子砸到了后院的门上,将整道门都给砸倒下来。
老头突如其来的发难让我措手不及,撞倒院门后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不管怎样都没办法爬起来。正痛苦之际,医生手里握着短刀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过来扶我。
我感觉胸肺之间一阵火辣辣的疼,似乎刚才那一摔伤到了内脏。
“小心,这老棺材要把我们永远关在这……”
不等我说完,严老头便打断了我的话,朝着医生和颜悦色的说道:“年轻人,刚才我们的谈话你也听见了,这里必须留一个,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随我前往阳镇修补阵法,到时候我会指点你离开,你可以安然无恙,节点也能保全;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顾后果强行带他走,但那样做的话,古镇之外整个神州都将面临一场浩劫,到时因为你的无知而死去的人将填满整个地狱,而没有我的指点,你们两人也不可能离开此地,多不过半年,同样得死。”
老头话音刚落,我心中就是一凉,这老王八蛋明摆着是在蛊惑医生嘛,这两相一对比,该选择哪一种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年轻人,好好考虑,你的身手不错,来历也不凡,千万不要被情绪蒙蔽了理智……”
我心中已经骂开了,这老王八蛋到现在还在诱惑医生,我靠,太爷诶,你当年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啊,可把你的曾孙害苦了。
医生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和平常一样平静无波,像是一江柔和的春水,看着老头淡淡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我和严老头同时一愣,老头就问:“什么问题?”
“刚才是不是你用邪术把我困在里面的?”
闻言,老土哈哈一笑,“是的,不过那不是邪术,而是正乾道术,是……”
“这就够了!”老头还想自夸,却被医生的话打断,我惊骇的发现医生阳光的脸上此时爬上了无比凶煞的表情,仿若一尊杀神,那种强烈的杀气即便不是冲着我来的,可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好可怕的杀气!”老头的脸色也是一变,被医生散发出的杀气所震撼,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医生却丝毫不理会他的反应,脚步一动,下一秒人已经到了老头身边,手里的短刀更是快若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弧线,刀芒一闪之下,竟将老头劈成了两半。
我震撼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医生很厉害这我是知道的,可是严老头之前表现出的强大,就算是十个医生也不是对手,可没想到医生竟然一直没有露出真实的实力,更没想到神秘的严老头竟然如此轻易的被医生杀了,这也太不真实了。
我刚想叫医生,却看到医生快速退了回来,搀扶住我,神色凝重的说道:“快走,那是假的!”
“啊!”
我惊讶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忽然眼前的画面开始一阵波动,我感觉眼前一花,所有的画面在下一秒全变了。我们还在大堂里,但后院的门并没有被撞碎,我胸口的疼痛感也消失了,严老头负手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正不住的点头,脸上也露出满意之色。
看到这情形,我如何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中了幻象了,脱口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已经收敛了杀意,短刀也被收了起来,但盯着严老头的眼神却异常冰冷。
老头也不在意,呵呵一笑:“不错,不愧是张天行的后人,虽然本事差了点,但心性尚可,足够承担大任了。”
我皱起了眉头,正要让老头给个解释,别打哈哈,不料整间客栈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老头的脸色一变,急忙招呼我和医生进门,而他则当先一步跳了进去。这时候我们根本没有选择,只得也跟着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