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上遍布道家奇门法阵,按严老头的说法,轮回桥之所以能让鬼附尸由尸化人,正是因为石桥上的天时循环法阵将尸体内积攒的尸气消磨殆尽,从而让鬼附尸提前转变状态清醒过来。
具体是什么样的法阵,严老头没有细说,而且就算他和我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听得懂,不过现在自己亲身陷入其中,也就不得不开始注意严老头说过的东西,因为这可能与我现在的处境有关系。
既然是天时,那必然与干支有着联系,我知道古时候历法是以干支为计,十天干与十二地支在历法、医学、占卜、天文、地理以及道法命理层面都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
十天干,即: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
十二地支,即:困顿、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
如果说这些名字大家看上去感觉陌生,那它们简化之后的名称大家对其一定耳熟能详,它们分别是,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我对干支的了解还是受三叔的影响,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这玩意应用的领域非常之广,而且非常玄妙复杂,我也只是对其计时方面的功能比较熟悉。在清亡以前,干支计时在神州还是非常通用的,但凡是传世的书画作品,作者大多会在作品完成后题上化作完成的干支日期落款,比如今年我画了幅画,想在上面留个落款以作纪念,那干支年就应该是乙末年某某日。
把干支顺序相配正好六十为一周,周而复始,循环记录,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甲子。眼下轮回桥上出现了刻有干支名字的石板,这就说明石桥上确实有老头说的那种天时阵法,而我之所以一直走不出去,应该就是受到了法阵的影响,干支循环交替,无始无终,所以我也一直在石桥上兜圈子,无法离开。
这可让我有些头疼了,不过好在当初一直看三叔推算这些,我也听得了一些门道,知道十天干与十二地支其实各自对应有自己的属性,并且和五行息息相关。
比方说天干之首‘阏逢’,其属性为阳,对应的五行为栋梁之木,即甲木;地支里的‘单阏’,其属为阴木,即卯木。
阴线接触的每一块青石地砖上都刻有未简化的干支名字,而这些干支分别又与阴阳五行对应,等等……‘逢火转右,遇水直前’,老头这句话里的水火,指的莫非就是青石地砖上干支对应的五行水火?
我靠,一定是这样,否则根本没法解释。
想通了这一点,我马上激动起来,开始回忆自己当初观看三叔摆弄卦象时和我解释的干支属性。
甲乙为东方木,丙丁为南方火,戊己为中央土,庚辛西方金,壬癸为北方水。加上地支里的子为阳水,亥为阴shui,巳属阴火,午属阳火。如此一来,我需要注意的青石地砖就应该是刻有代表五行之火的:柔兆、强圉、大荒落、敦牂;以及刻有代表五行之水的:玄黓、昭阳、困顿、大渊献。
‘踏阴线,走桥沿,逢火转右,遇水直前’,完整的联系起来,意思就是按照石桥上的阴线去走,而且要尽量贴着桥沿,同时遇到刻有柔兆、强圉、大荒落、敦牂这几个名字的青石地砖就往右走,而当遇到刻有玄黓、昭阳、困顿、大渊献这几个名字的地砖时就往前直行。
好不容易理清了头绪,我再也无法忍受这座看不见尽头的石桥以及这片血色的空间,开始按照这一思路去走,果然发现了不同。另一条之前根本没有看到的更淡的阴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我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欣喜的同时也在心里把老头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也是我凑巧听三叔说起过干支,否则要是换个人来,铁定不知道这些青石转头上的名字究竟代表着什么,这他娘的也太坑爹了。
一边在心里暗骂,我一边按照提示小心翼翼的迈步,经过一番艰辛曲折的历程后,我眼前忽然一花,血色的空间一下子模糊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袭上眼前,出来了,我终于从那片诡异的空间里出来了,而且也已经离开了石桥。
当我看到眼前熟悉的古镇废墟时,我险些激动的哭出来,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轮回桥,进入了阳镇,也就是被我称作镜像古镇的地方。然而惊喜过后,我马上发现了不妥,老头以及医生都不在附近,而且比起以前,这边的环境不知恶劣了多少倍,到处都是呼啸的阴风,远处的废墟里不时传来阵阵古怪的声音,和我在凤阳鬼校听过的鬼哭声非常像。
阴风刺骨,仿佛直接穿透了肉体刺入灵魂深处,让我浑身的毛孔都缩了起来,而这还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我想到了石桥里那乱七八糟的天时阵法,要是医生和我一样也走进了那个地方,他铁定没办法走出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知晓干支代表的属性与含义。
可是医生没出来,怎么连老头也没出来,这阵法就是他和太爷布置的,不可能连他也没办法走过来吧?
正焦急间,我的目光瞥见石桥的桥栏上写着一行字,那是医生的笔迹,我忙凑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我与前辈先行,待修补法阵后来救你,若你能走出,切勿独自跟来——医生留。
这行字让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医生是怎么走出石桥的,但知道他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我看了看被黑气弥漫的古镇废墟,略一沉吟,还是决定跟过去,虽然我知道这决定可能很蠢,但要我一个人留在原地,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打定了主意,我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气,按照之前走过的路线朝古镇废墟走去。
饶是我已经有了准备,当进入废墟之后还是被吓得不轻,就在我刚刚走过青石广场,一道浑身散发这黑气的半透明影子嗖的一下从我跟前闪过,带起的阴风几乎把我冻僵,而我却连那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清。
我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看着刚才那道影子又飞了回来,我脸色骤然一变,因为这一下我看清了那东西竟好像是个人,只是它几乎处于透明状态,要不是它身外散发这浓郁的黑气,我甚至连它的轮廓都没办法看清。
我之前在道士的帮助下看见过鬼魂长什么样,马上知道了眼前这道散发着黑气的影子应该就是古镇的怨魂,不由心头一凉,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钻进我的身体。
严老头说过,古镇冤死的亡灵由于风水眼与节点气息的影响,早已经和普通的鬼魂完全不一样了。寻常人只有在阳气衰弱的时候才有可能被鬼附身,而古镇的这些怨魂则能无视这一限制,直接占据人的身体,并且被附身后也和寻常的鬼附身不一样,古镇的怨魂在占据人的身体后,被夺去身体的人的灵魂就会被赶出来,而他的身体则会与怨魂形成新的鬼附尸,然而由于肉身与魂魄不相容,怨魂很快就会被逼出来,而失去了魂魄主导的躯体就会因为强大的阴气尸变,成为僵尸。
我知道这当中的厉害,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在那透明影子朝我扑来的刹那,我同时掏出一把符箓撒了出去,这是老头在出发前给我的镇邪符,除了镇邪符外,我带的背包里还有雷符、火符、镇尸符等等符箓,这些都是老头事先准备好的符箓,由于我被困在了石桥上,所以这些东西也留在了我身上。
镇邪符道士之前用过,其作用于镇尸符类似,不过针对的对象却是鬼魂之类的灵体。相较于雷符与火符,用镇邪符对付灵体已经算是相当温和的手断了,因为鬼魂之类的灵体最怕的就是雷火之物,当初陈伯曾使用了十几张雷符挡住了尸潮的攻击,之后又用火符烧死了数十具僵尸,便知这两种符的可怕威力,可惜我身上虽然有雷符与火符,但却根本不知其用法。
镇邪符抛出去后,刚一接触那半透明的怨魂,对方立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镇邪符上的符文开始发出金光,死死的贴在了怨魂身上,在金光的照射下,怨魂身上开始冒出青烟,笼罩在它身上的黑气也开始像水汽蒸发一样离开它的身体而去,那怨魂吃痛,终是忍受不料,厉啸一声后,带着发光的镇邪符逃回了废墟深处。
我震撼的看着逃走的怨魂一点点消失在废墟深处,根本不敢相信这符篆竟有如此威力,他娘的当初道士也用过镇邪符,可是这威力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在此之前,我从未接触过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这当中的端倪,其实符箓之道,除了符箓本身刻画的咒文外,画符之人的修为也是影响符箓的一大因素。
如果是一个刚刚进入道门修炼没几年的小道士画的镇邪符,虽然也有些用处,但那多是符箓自身符文的力量,威力不会太大,顶多能吓到一些弱小的孤魂野鬼。可如果换作一个修行了四五十年的得道高人来画镇邪符,其画出的符篆除了符文自身的力量外,还承载了相当一部分画符人的修为与功力,这样的符就算是对上凶厉的恶鬼也同样有着强大的威力。
老头在百年前便有着一教之主的实力,之后在古镇更是百年不老。一百五十岁的高龄,如果老头从小便在道门修行,那基本上就是一百五十多年的道行,这种实力,如果他要是回到外界,绝对是这一时代实力通天的人物,说不定都已经到了羽化飞升的地步,这样的修为画出的符,有如此威力也实属正常。
想通了这一点,我忙小心翼翼的捡起散落在地上没有激发的镇邪符,他娘的这可是好东西啊!这种符,随便拿一张出去,在懂行的人手里绝对能卖到天价,这些根本不是黄纸符,而是大把大把的钱啊!
这想法虽然有些无耻,但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将黄符收起来了一些,留了大约五六张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之后便再无顾忌,大步朝废墟深处走去。
在古镇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对这里的地形也有了一定的熟悉,虽然阴镇已经成为了一片焦土,但主干道还是勉强能够辨认出的。借着符箓之威,我很快进入了古镇,沿途用符箓打跑了四五个袭击我的怨魂,最后来到了阳镇的客栈。
让我吃惊的是,眼前的客栈比起上次我看到的更加残破了,整个楼顶几乎都塌了,木楼也朝一边倾斜着,似乎随时可能倒下去。站在门口,我稍微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里面还有某种重要的东西在等着我。
客栈摇摇欲坠,我走得特别小心,根本不敢碰里面的任何东西,然而刚走进大堂,我马上闻到了一股非常刺鼻的血腥味,心里顿时戒备了起来。在大堂靠近楼梯脚的地方,我发现了一大滩血迹,尚未干涸,血腥味正是这摊血迹发出的。
如此多的血量,如果是一个人留下的,那这个人必然已经垂危,我顿时担心起来,生怕这血迹是医生或者老头留下的。
楼梯已经完全被砸断了,好几处断裂的木茬上都沾染着血迹,楼板上留下了很多道漆黑狰狞的爪印,还有剑锋划过的痕迹,显然不久前这个地方曾发生了激烈的打斗。那漆黑的爪印让我想起了上次在客栈看到的僵尸,上面的楼板已经完全被打穿了,从下面可以完全看到上面房间里的情形,我看到了林元章死去的那间房间,看到了木剑钉在柱子上的老外,可另一边的林元章和僵尸都已经不见了。
就在我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之际,一道非常虚弱的声音从客栈的柜台后传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