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业县是农业县,现在又正处于农忙阶段。十八到二十五岁的青年,在这个时间段还真就是个稀罕物。所以在黑陶协会的告示公布出去之后,还真就没有多少人来应招。
这个情况反映到刘伟汉那,刘县长就急了眼——这他妈哪行?
邦业一个穷县,现在有人想搞文化产业结合的事情,一不用县财政支出,二不用政府争取资源,就一个人的问题还解决不了?
刘伟汉当即就跟打电话汇报的劳动局局长拍了桌子,“下大力度!哪儿人多到哪儿去给我拉!就算是强行摊派,就算是倒贴钱,也得给我凑够一百个机灵人来!”
于是乎,劳动局强忍着苦水儿,从局里本来就捉襟见肘的资金之中拿出了一部分,打出了黑陶厂学徒期每月补贴30元的优厚条件。
就这,才有了这一百号人。
不过这个每个月三十的补贴说高,也真不算高。二十左右的壮劳力,在农忙期只要不懒,七八十块还是能赚来的。
所以这一百来人,不怎么心甘情愿。
自打来到了协会大院,闹哄哄的问这问那,将没怎么经历过世面的杨淑珍整的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只好让苏娅赶紧去大宅里找李宪来镇场子。
当李宪被苏娅连比划带拽的来到黑陶协会,弄明白情况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
看着一群眼睛里全是孔方兄,闹闹哄哄的询问学徒期多久,能不能耽误秋收打工的学徒,他决定得把这群一点儿远见都没有的王八蛋们心态摆正。
“安静!”
站在人群之中,他大吼了一声,“我知道你们都是奔着什么来的,无非就是看着现在一个月有三十块钱拿。想来这儿混事儿,混个百来块钱之后回家去该干啥干啥,对吧?”
他这么一说,倒是没人跟他犟——事情的确是这么个事情,情况也的确是这么个情况。
见一群人不说话算是默认,李宪哼哼一笑:“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没有那么长的学徒期给你们混。按照我的计划,学徒期只能给你们半个月,甚至是更少的时间!”
一听这,学徒们炸了。
“日哦!半个月才十五块钱,这还干个毛蛋啊!”
“是啊!现在上地半个月还能赚个五六十呢,犯得上在这儿耽误啥时间?走了走了!”
“我就说这个什么制陶就是扯犊子,耽误老子一天的时间,嗨、”
看着一些人已经萌生了去意,李宪顿了顿,再次高声道:“之所以要求学徒时间这么短,是因为我们马上就要用到能熟练掌握制陶环节的工人!在你们的身后,那些平房里,就是我们的黑陶厂。在你们的学习期里,协会将会依据你们对技能的掌握能力,择优录取一批人进厂直接工作。在这里,不怕先给你们露个底儿。进厂之后成为正式职工,工资底薪一百每月,外加计件!”
一听这个,刚刚转身的一批人立刻回了头。
“真地?”
“不是忽悠吧?”
“不可能不可能、陶罐这玩应儿不能吃不能喝的,这厂子能挺多长时间?”
面对各种质疑,李宪一乐:“这个黑陶厂,是咱们邦业白酒厂最重要的配套。还不怕告诉你们了,要不是现在急缺人手,找不到制陶手艺人,尽快把生产抓起来,我们才看不上你们这群啥也不会的呆瓜!废话不多说,想学手艺赚钱的就留下,不想留的不强求,自便!”
话说的不客气,但是一群人没有没有一个人离开!
为啥?
现在邦业人谁还不知道白酒厂是个啥状态?
可不是原先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倒闭厂了,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企业!
这黑陶厂要是酒厂的配套厂,那前途还能短喽?
一百来号人,态度立刻端正多了。
……
“你还真有办法、”
看着一百号人席地而坐,等待着老师讲课,杨淑珍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到。
李宪苦笑摇了摇头,“这算是什么办法,无非就是许之以利罢了。对了婶儿,你准备怎么教他们?”
这几天经过和那十几个手艺人的研究,杨淑珍已经归结了一套初步的教学法子;虽然李宪的要求是分工位进行专项教学,但是考虑到来的人不一定对陶艺有什么基础,杨淑珍决定在前三天对他们进行一个浅显但是系统制陶流程演示,让学生们先了解黑陶手艺的大概。
然后再根据学生的表现和意愿进行分班。
李宪对这个不太懂,只是见杨淑珍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不插手。闲聊几句之后,便让杨淑珍开始。
他自己,则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旁听。
杨淑珍冷不防面对这么多的人,还有些抹不开脸。不过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也就好多了。
将黑陶的传承和黑陶制品的一些特点说了一遍之后,便拿出了泥胚现场演示起来。为了让学生们熟悉泥性,她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些黑泥,让他们自己动手感受。
好奇之下,李宪也上前拿了一大团,见一旁的苏娅眼巴巴的看着,他微笑着将那拳头大的黑泥掰了一半儿,眉飞色舞的递了过去。
“喏,小妹妹,哥哥教你玩儿泥巴。”
苏娅拿过泥巴,嘴一撇。大步走到了一旁,将刚才那个自己亲手塑造的黑陶瓶拿了过来,放到了李宪面前。眉毛一扬,指了指瓶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到那颇有拙意的瓶瓶,李宪意外:“你做的?”
苏娅一扬下巴。意思分明是——我厉害吧?
这回轮到李宪撇嘴了,“丑死了。你看你这瓶子七匾八不圆的。泥巴可不是这么玩儿的,来来来,好好坐这儿,哥哥教你。”
苏娅眉头一皱,伸出舌头对着他用手指刮了刮脸。
见小妮子还瞧不起自己,李宪嘿了一声,当即将那团黑泥掰开一块,开始捏了起来。
制陶他肯定是不会制陶的,上辈子这辈子都不会。但是抡起捏橡皮泥,那李宪可是胸有成竹。
毕竟,他可是在大学里玩儿过手办的人啊!
一边将手里的黑泥团揉成团团,李宪一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苏娅。然后,就手里的泥巴开始塑形状。
不大一会儿,一个不是那么写实,但是在容貌神态上与苏娅有七分相似的q版人偶头像,便出了个大概。
在苏娅瞪大眼睛注视之下,李宪又迅速的捏了跟苏娅差不多的马尾头和完全与人偶头像不成比例的小小身子按了上去。
一下子,一个足以萌出人一脸血的小人偶,便呈现在了苏娅的面前。
“看到了吗?这才是黑陶!呐,一会儿让杨婶儿给你送窑里烤出来,这个就送给你学习了。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晚上来我房间请教。”
背着手,带着一副宗师范儿,李宪傲然起身,“记住!我说的晚上是九点以后,一个人来哦。”
“略!”苏娅嫌弃的将玩偶扔在了地上的小桌上,吐出了半截舌头以表鄙视。
再一次吃了瘪,李宪摇了摇头,闪了人——院子里太他妈热了。
他前脚刚走,身后的苏娅立刻将玩偶捡起捧在了手心。
看着那与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表情..(??v?v??)…,
她噗嗤一笑,然后勾起了嘴角。
(?)
......
就在苏娅捧着手心里的玩偶自顾自欢喜的时候,躲在平房后面,看了一对狗男女勾勾搭搭半天的朱娟冷哼了一声。
“妈!我也要跟你学!”
正在杨淑娟对众人讲解泥性的时候,朱娟大步走了过来。
见自己一向对黑陶没有一点点兴趣的闺女突然反性,杨淑珍别提多高兴,立刻给她拿了个小马扎,让其坐到了自己身前。
朱娟闷着脸,掰了一块黑泥,也不听课,就自己在那儿摆弄了起来。
两个小时之后。
下了课了学生们都围到了朱娟身前。
经过这么一会儿,已经打定了决心想要在协会里好好学手艺然后进厂工作的学生们已经动起了心思。
杨淑珍是协会会长,那面前刚才管杨老师叫妈的这位,可就是大师姐了啊——得好好巴结。
“哎呀!大师姐就是不一样,你看看这猴子捏的!有模有样!”
“嗯呢嗯嗯!一瞅没有个十年八年功底都捏不出来!”
听着周围一群不知死活的七嘴八舌说自己捏的李宪竟然是猴子,朱娟双拳紧握,一张脸差点儿没揪出十八个褶。
“哎呀?大师姐你脸怎么黄了呢?是不是不舒服?快进屋躲躲阴凉!”
朱娟一把将过来扶自己的胳膊打开。
“天冷,涂的蜡!”
看着小地桌上的那些“猴子”,她咬牙切齿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