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赵桓熙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徐念安和宜苏两个就开始笑,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赵桓熙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么点声音,岸上怎么可能听得见?

“你又捉弄我!”他气道。

赵桓荣见状,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成国公还有心思上门问罪,可见朱志福确实没有性命大碍。你有没有想过,待他痊愈了回到国子监找你麻烦,你该如何应对?”徐念安也不避讳赵桓荣,直接问道。

“那我就继续砸他啊,还好替文林出气呢。”赵桓熙不假思索。

“这次是侥幸,头可不是能乱砸的,一个不慎便会出人命。万一出了人命,即便你不用抵命,这辈子也毁了。依我看,不若你学几招拳脚,能把人打痛却又不会出人命的那种。”徐念安提议。

赵桓熙想了想,点头,“也行。”然后他就将目光瞄向了赵桓荣,问道:“堂兄,你能教我吗?”

赵桓荣摇头:“我都是自己瞎练的,教不了你。你若真想学,不妨去请祖父寻个正经师傅来教你。”

“那……”赵桓熙话接话刚想问赵桓荣为什么不去请祖父寻个正经师傅来相教,就被徐念安用莲子堵住了嘴。

“堂兄说得极是,还是请祖父寻个师傅来教的妥当。堂兄,我有个不情之请。”徐念安道。

“请说。”

“若是祖父给三郎寻了师傅,能不能请堂兄过来一起练呢?不然就他一个人,我担心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徐念安笑着道。

赵桓荣犹豫。

凭心而言,他自是肯的。

他知道刚才赵桓熙想问他什么,他一个庶房庶子,身份怎能与他这个嫡长房嫡长子的身份相比?平日里自然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是刚才援手之举,也不过是头脑一热的结果罢了。

可是和他一起练武,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大太太有多紧张他这个独子,那可是阖府皆知。

赵桓熙见他不答应,急了,道:“堂兄,你就来与我一起练吧。你若嫌每日来去不方便,我慎徽院还有东西厢房空着,随你挑一间好了。”

徐念安忙道:“别浑说,堂兄父母俱在,哪有住到隔房堂弟院子里去的道理。倒是你,既要堂兄与你一道练武,拳脚无眼的,万一有个磕碰,你可不许抱怨,不可躲懒。堂兄定是要认真练的,若是你半途而废,却叫堂兄怎么办?”说着又抱歉地朝赵桓荣笑笑,道:“堂兄勿怪,方才是我欠考虑了。”

“不是,堂兄,若是你与我一起练,我绝不抱怨绝不半途而废,我发誓。”赵桓熙举起三根手指道,“若有违此誓,便叫我,便叫我吃莲子噎死!”

徐念安:“……”

赵桓荣也是个爽快人,见堂弟为了与他一起练武不惜发毒誓,便点头答应了。

宜苏剥好了莲子,要递过去给徐念安。

徐念安一边剥着莲蓬一边道:“这有呢,你们吃吧。”

宜苏顿了顿,便将盛着莲子的荷叶递向赵桓荣。

赵桓荣低头看看,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抓了一小把,还不忘道谢:“多谢。”

宜苏不剥莲蓬了,便从赵桓荣手中将荷叶接了过去,自己撑着。

四个人一直在荷花丛中躲到日头西斜蚊虫渐多,徐念安站起身往岸边看看,不见人影,自语道:“也不知祖父回来没有?”

“纵祖父还没回来,娘肯定已经回来了,我们回去吧。”赵桓熙饿了。

“好吧。”

赵桓荣将小舟划回岸边,几人还没走出芝兰园,路上遇到一个殷夫人院里的婆子。

“哎哟,三爷三奶奶,可找着你们了,速速回去吧,大太太都急坏了。”那婆子道。

“祖父回来了吗?”赵桓熙问她。

“国公爷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成国公也走了,大老爷被……”婆子话说一半,才意识到赵桓荣也在,讪讪地打住话头,只说:“总之三爷无需担心了,先去太太那儿吧。”

赵桓熙松了口气,带着徐念安出了芝兰园,与赵桓荣辞别,各回各房。

小夫妻俩来到嘉祥居,殷夫人一见半边脸红肿发青的赵桓熙,险些哭出来。

“怎么弄的啊这是?疼不疼?那个杀千刀的,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他还只顾帮旁人出气,活该被公爹骂得狗屁不是!”殷夫人一手扶着赵桓熙,一手想碰他的脸又不敢碰,问徐念安:“上过药了吗?”

徐念安道:“母亲放心,上过药了。”

赵桓熙自豪道:“娘不要为我不平,那朱志福伤得比我重多了,头都给我打破,流了一滩血呢!”

“你这孩子!你还说!怎么就不知道怕呢?”殷夫人嗔怒地打了他的胳膊一下,又不舍地抚了抚,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你去敦义堂吧,你祖父等着你呢。”

赵桓熙一怔,下意识地去看徐念安。

殷夫人补充道:“祖父叫你一个人去。”

赵桓熙心中忐忑起来。

“别怕,又不是你的错。祖父若是问你知不知错,你只说错在不该在国子监里打架,其它的一概不认。”徐念安对他道。

赵桓熙心里有了点底,就往敦义堂去了。

殷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担心地问徐念安:“这能行吗?”

徐念安温婉一笑,答非所问:“祖父会为三郎做主的。”

赵桓熙到了敦义堂,国公爷正要吃饭,听下人报说他来了,便又去了书房。

“跪下。”书房里,赵桓熙刚行过礼,国公爷便冷冷地道。

赵桓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心口又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起来。

“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来。”

赵桓熙听着祖父威严的声音,脑子里一如既往是空白的。可是他很快想到不能牵连别人,尤其是徐念安,于是艰难地组织起语言来。

“回祖父,昨日我去国子监报到,朱志福故意将鼻屎抹在我书案上,我与他拌了几句嘴。中午从食堂吃饭出来,他又扔了一个鸡蛋在我头上,监丞叫他向我赔礼道歉,他也不理。我气不过,昨晚回家后便让婢子去寻了两个臭鸡蛋,今日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将那两个臭鸡蛋都扔他头上了。他扑过来打我,我还手,就、就把他的头打破了。”

国公爷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嫡长孙,声音不辨喜怒:“你可知错了?”

赵桓熙老实道:“孙儿知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在国子监内与人斗殴。”

“若再有下次呢?”

“若再有下次……”赵桓熙想起徐念安在房里那突如其来的一抱,哽咽着说“谢谢你”的模样,心里无比难受。

到底要多愤恨,多无助,才能让她那样一个在他看来无所不能的女子露出那样的表情?

只要是朱志福,不管多少次,他都不会退缩,必要打得他猪头狗脑!

“若再有下次,我还敢!”他猛的昂起头来,不计后果地大声道。

然后他就看到他原本一脸严肃的祖父,突然笑了!

“好小子,起来!”国公爷走过来,一掌拍在刚站起身的赵桓熙肩上,哈哈笑道:“这才是我赵家的子孙!什么朱家,给咱们赵家提鞋都不配!打就打了,他能怎样?”

赵桓熙被他这一巴掌拍得踉跄了下,想龇牙咧嘴又不敢:祖父这一巴掌,比朱志福一拳头打得还更痛些。

国公爷见孙子被自己这一巴掌拍得踉跄,眉头皱了皱,又拍了他两下,道:“这身板太弱了些,不够结实。”

赵桓熙苦不堪言,倒还记得下午与赵桓荣议好之事,赶紧道:“祖父,今日之事让孙儿觉得身为男儿若是不会拳脚功夫,委实有些不便。不知道祖父可否为我寻个师傅教我些拳脚?”

“只要你肯学,要多少师傅都有。”国公爷心情甚好道。

“孙儿想学。”

“那便与你寻。”

“多谢祖父。”

嘉祥居,饭菜已摆上了,赵桓熙却久久不见回来。

“怎的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殷夫人焦急地在廊下徘徊,抬眼一看徐念安悠闲地站在一旁,她有些不满又有些不解:“你便丝毫不担心?”

“有甚可担心的?祖父是明理之人,三郎又没做错什么事,祖父因何罚他呢?”徐念安道。

殷夫人正欲说些什么,院外进来一个婆子,满脸喜色道:“太太,不用等三爷回来吃饭了,国公爷留他在敦义堂用饭了。”

殷夫人一时不敢置信,随即又大喜,挥退婆子便朝徐念安道:“既如此,你我自去用饭,不必等他了。”

第45章

四房院中,赵姝彤看着父亲气呼呼地从母亲房中出来,甩袖走了,才悄悄走过去。

四太太正在房里嚎啕大哭,见女儿来了,抱着女儿又是一顿哭。

好容易等她平静下来,赵姝彤轻声道:“娘,跟您说了多少回了,少掺和大房和五房的事,您怎么就不听呢?每次您掺和大房的事,祖父就骂爹,爹回来又骂您,这又是何苦呢?”

“何苦?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的将来着想?”四太太气得把眼一瞪,“你爹是庶子,自己又没什么出息,你娘我虽是要强,可娘家不顶事也是无用。你两个哥哥的前程,你的婚事,不指着五房,又指着谁去?旭哥儿比熙哥儿有出息那是有目共睹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此事不成,”四太太压低了嗓音道,“你祖父是个武将,半生戎马,不定哪天就跟你五叔父那样……那到时候分家什么的,不都得听你祖母的吗?祖母可是五房的亲祖母。与五房交好,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赵姝彤听了这话,便有些犹豫。自小她在母亲的授意下便与五房的赵姝娴走得近,她俩年纪相仿,若论容貌,赵姝彤觉着自己比赵姝娴还要美上一些。可就因为赵姝娴是嫡子嫡女,祖父就给她找了那么好一门亲事,而她自己的亲事,至今没有着落。赵姝娴还总是在她面前说那陆家公子学问有多好,人有多俊俏……

“我再跟你说,你祖母就快从佛堂里出来了,你看长房还能蹦跶多久!”想起自己与五太太谋划之事,四太太又眉飞色舞起来,将赵姝娴上下一打量,点头道:“我儿生得这么美,正该配一个前途无量的后生。”

说到此处,她又恼怒起来,“大太太就管筹备她儿子的婚事,夏衣竟拖到现在才做?如若不然,早该发下来了!真是不知所谓!”她是在担心万一何家人来相看,赵姝彤没有新衣裳穿呢。

赵姝彤正想说话,外头丫鬟来报,说是五太太来了,四太太便对她道:“你先回去,我与你五婶婶说话。”

赵姝彤点点头,出门跟五太太见了礼,回自己房里去了。

五太太进门,见四太太哭红了眼,难免又是一番宽慰,而后才说起了正事。

“什么?这赵桓熙刚去了国子监两天,把人成国公的儿子打得头破血流的,国公爷非但没有罚他,还留他在敦义堂吃了晚饭?”四太太惊诧地张大了嘴巴,仪态都顾不上了。

“是啊!桓旭当时就气得砸了个碗,被我说了一顿,沉不住气。”

四太太顺口就道:“那也不能怪旭哥儿,便是旭哥儿,也只有在过了童试那一日在老爷子那里吃过饭吧……”说一半感觉不对,赶紧话锋一转道:“我的意思是旭哥儿凭的是真本事,他赵桓熙凭什么?就凭把人脑袋打出了血?真是可笑!”

五太太懒得与她计较,愁眉深锁:“这桩桩件件的,都让我觉着,自那徐氏进门之后,老爷子对赵桓熙,似是真的与之前不同了。”

“不要说老爷子变了,那赵桓熙自己不也跟变了个人似的?换做以前,读书?打架?这哪一件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我觉着吧,这幺蛾子主要还是出在那徐氏身上。大太太要是能改变她这宝贝儿子,早改变了,何必等到现在?”四太太道。

“这徐氏确是个厉害的,她若一心向着熙哥儿,难保还真是熙哥儿的贤内助,又占着老爷子故友之女的便宜……”

“嗨,要我看,你且不必这么担心。赵桓熙打了成国公独子这件事,老爷子能不追究,那对方能不追究吗?成国公是谁啊,那是珍妃娘娘的亲弟弟,被打的朱公子是珍妃娘娘的亲侄儿。朱家要是这么好惹的,能让朱公子在京里跋扈这么久?这件事且没完呢!咱们再悄悄放出话去,就说赵桓熙打朱公子是那徐氏怂恿的,一旦这件事闹大了,备不住长房就来个丢卒保车,休了徐氏保赵桓熙呢!”四太太乐道。

五太太思量着道:“这倒不失为是个好主意。”

次日,赵桓熙没去国子监上学,奉祖父之命在家“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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