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喜一直在查云贵嫔难产而亡一事,日子一天天过去,可除了处置几个犯事的宫女奴才,并未查到有用线索。
时光悄然流转,很快便到了虞瑶临盆的日子。
太和殿,景帝的寝宫,静谧而幽深。
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宫殿之上。
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在那宽大的龙床上,仿佛给床铺罩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
龙床上,一对男女相拥而眠。
男人剑眉微展,狭长的桃花眼紧闭着,眼尾似有一抹撩人的风情,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即使在睡梦中,那面容也透着一种能让女子甘愿沉沦的风流韵味。
女人容颜绝美,皮肤白皙,双眉弯弯,睫毛在紧闭的双眸下如扇,嘴唇轻抿,孕肚高高隆起,使她更添几分温婉。
虞瑶睡得正香,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是羊水破裂的湿意。
她微微睁开眼睛,强忍着不适,轻轻推醒了身旁熟睡的男人:“皇上,臣妾怕是要生了。”
景帝本在酣睡,被她这么一推,瞬间清醒过来。
见她面色苍白,汗水涔涔,神色大变,慌忙起身披上外袍,朝殿外喊道:“来人!速速宣太医和稳婆来,沁昭容要生了!”
太和殿内顿时忙碌起来,禄喜匆匆而入,指挥着宫女太监们准备一切。
琥珀、琉璃紧张而有序地协助着。
小庆子则忙着传递消息,确保娘娘生产顺利,不会有什么差错。
太医和稳婆被紧急召来,手忙脚乱地将虞瑶抬至太和殿后不远处的琼华宫,那里早已被布置成临时的产房,宽敞而干净。
只需穿过一小段回廊,转几个弯就到了。
产房内,烛光摇曳,气氛紧张而凝重。
七八个太医轮流上前为虞瑶诊脉,稳婆们也有条不紊地开始检查胎位。
周围的宫女们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经过一番忙碌的检查后,所幸胎位正常,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在场的人都是松了口气。
虞瑶并没有立刻躺到床上,而是由琥珀和琉璃搀扶着,在产房内慢慢走动。
生孩子她熟得很,几乎不用稳婆多言,她就知道该干什么。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才由琥珀和琉璃搀扶着躺在床上。
并悄悄吞下了一颗无痛分娩丹。
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依旧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句,听着殿门口的景帝心都揪了起来。
随后,便要进去。
“皇上,产房污秽之地,恐伤了龙体,还请皇上在外等候佳音。”
禄喜心中发怵,但还是大着胆子上前拦着。
“朕乃天子,何惧污秽?让开!”
景帝面色铁青,他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禄喜,大步流星地进入产房。
周围的宫女太监无人敢阻拦。
产房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与药香交织在一起,直冲鼻尖。
景帝眉头紧锁,但脚步未停,直奔内间。
门未关紧,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伴随着瑶儿断断续续的痛呼声,每一声都如同利刃般割在他的心上。
“瑶儿……”
景帝轻唤,声音满是心疼担忧。
他正要进入内间,却被一名稳婆模样的老妪拦下:“皇上,产房之内,男子不宜入内,恐冲撞了胎神。”
“朕乃九五之尊,何惧鬼神?”景帝瞪了眼了那稳婆,怒道。
那稳婆脸色一白,正欲再劝,人就已经被强行推到一边,皇上已经冲进里面。
夜色如墨,凤仪宫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皇后深沉的脸。
“娘娘,沁昭容那边已经发动,这会儿估摸着已送到了琼华殿生产。”
秦嬷嬷微微躬身,低声说道。
皇后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寒意与不屑,“可安排妥当?”
秦嬷嬷躬身道:“娘娘,沁昭容身边的稳婆都是禄喜亲自挑选安排的,奴才实在不好下手收买。不过奴才想了个法子,弄死了其中一个,然后替补上了我们自己的人。”
皇后听了,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随即眼中闪过狠厉,“很好,本宫要她们母子具亡,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只有那个贱人死了,这后宫才会是她的天下。
最好连她肚子里的贱种一并去死。
“娘娘放心,老奴明白。”
秦嬷嬷再次躬身,恭敬的回答。
随后,又很快退下。
景帝冲进产房,看到瑶儿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口中不时的发出痛呼声,心中一阵揪痛。
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瑶儿,朕在这儿,你别怕。”
原先云妃生产,也是这般喊的撕心裂肺,他当时听了并没有什么感觉。
只觉后宫嫔妃为他绵延子嗣是责任,受些痛苦很正常。
可此刻,听到瑶儿这撕心裂肺的呼喊,心脏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扎了几刀,难受极了。
那感受全然不同,恨不得代替她受这份痛苦。
虞瑶看到狗皇帝冲进产房,神色骤变,赶忙虚弱地劝道:“皇上,产房血气秽浊,您怎么进来了,还请皇上出去吧。”
景帝却不走,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疼道:“瑶儿,朕贵为天子,岂会害怕什么污秽,朕定要守着你,不亲眼看着你平安生产,朕不放心。”
虞瑶却不想狗皇帝待在这里。女人生产时最丑,很多男人看了怕是会产生心理阴影。
“皇上,你还是出去吧,臣妾没事,女人生产最丑,臣妾不想让皇上看到那般样子。”
景帝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朕不会介意的,朕今日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虞瑶焦急又无奈,虽说吃了无痛分娩丹,但轻微疼痛还是有。
阵痛一波接着一波,她实在没有心思再与狗皇帝争论。
她咬着嘴唇,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索性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全神贯注于生产之事。
好在腰部以下被宽大的绸布遮挡,狗皇帝就算在这里也瞧不见。
除非特意站到脚边去看。
想着狗皇帝应该不会那般变态。
谁没事跑到脚边看人家生孩子?
虞瑶不知道,狗皇帝根本不是正常人,还真就有这么变态。
一边给她擦汗鼓励,一边不忘跑到后面去看她生孩子。
她本以为狗皇帝会觉得恶心,哪知道人家半点恶心的感觉也没有。
反而露出非常心疼的表情,喃喃道:“这该有多疼…”
虞瑶听见狗皇帝的话,又羞又愤,怎么也没想到狗皇帝会如此变态。
但这会正是生产的紧要关头,容不得她多想,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
阵阵疼痛如同浪潮般不断涌来,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羞愤,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用力生产上。
那被皇后安插进来的嬷嬷,原本还想着找机会对沁昭容和孩子下手。
可见皇上就站在一旁盯着,那嬷嬷只觉得如芒在背。
她偷偷抬眼看向景帝,景帝冷峻的面容和威严的眼神让她胆寒。
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原本心中谋划的那些阴险手段,这会全都被恐惧驱散。
钱财虽重要,但命更重要。
一旦被皇上发现她害沁昭容和孩子,自己死不要紧,就怕连累全家。
因着景帝盯着,那被皇后安插进来的嬷嬷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给虞瑶接生。
内心确是没有放弃,想着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产房内的气氛依旧紧张凝重,稳婆们在一旁不断地鼓励着:“娘娘,再加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随着虞瑶一声痛苦的大喊,孩子就生出来了。
伴随着一道婴儿高昂的啼哭声。
稳婆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脐带剪掉,用温水清洗一番,拿小被子一包,恭敬的递给皇上,笑着说道:“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健康的皇子呢!”
景帝见孩子顺利诞生,龙颜大悦,朗声道:“朕今日得子,实乃大喜之事。”
他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孩子身上,小脸蛋红扑扑的,玉雪可爱,小胳膊小腿还不时地挥舞着,甚是灵动,一看便是健康的子嗣。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还这么健康,心中自然极为高兴。
他想要抱抱孩子,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从未抱过孩子,云妃生的大皇子他从来没有抱过,甚至都没去看过几眼。
那孩子一看就养不大,就怕看多了,有了感情到时候会心里难受。
索性便不过去看,只吩咐珍妃悉心照料。
景帝正犹豫着如何抱孩子,稳婆在一旁轻声提醒:“皇上,只需托着二皇子的后背和屁股就好。”
景帝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中,眼神中满是温柔慈爱。
这时,另一个稳婆笑着对虞瑶说道:“娘娘加把劲,您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她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重新集中精力准备继续生产。
景帝小心翼翼的抱着刚出生的二皇子,并没有离开产房,依旧留在这里。
听说瑶儿肚子里还有一个,目光也是落在了那边,神色紧张。
产房内,众人也都屏气凝神,再次将注意力聚焦在虞瑶身上。
那被皇后安插进来的嬷嬷,见第一个孩子已顺利出生,皇上的警惕心似乎也稍有放松,又开始蠢蠢欲动。
随着第一个孩子成功降生,第二个也很快出来,并没有费多大的劲。
这回出来的是个小公主,哭声震天。
稳婆们手忙脚乱地把小公主抱起来,熟练地处理脐带,用温水轻柔地清洗,然后用小被子仔细包好。
景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起来,“听听,朕的闺女叫的就是响亮,定是个健康的。”
神色极为愉悦。
他一手抱着小皇子,另一只手还不忘给刚生产的虞瑶擦汗,见她脸色苍白,神色虚弱,心疼不已:“瑶儿,你辛苦了,谢谢你,给朕生了一对这么可爱的儿女。”
说话间,还不忘抽空去看看刚出生的女儿。
见狗皇帝这般忙碌的模样,虞瑶心中一暖。
她虚弱地笑了笑,轻声道:“皇上,臣妾能为皇上诞下子嗣,也是臣妾的福分。”
此时,接生嬷嬷正在给虞瑶做产后清理。
那被皇后安插进来的嬷嬷见景帝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和沁昭容身上,没注意自己这边,觉得机会来了。
她指甲盖里藏着能让产妇产后大出血的药。
她借着清理之际,想把药弄出来。
虞瑶正和景帝说话,突然闻到一股奇怪药味,她对各种药物敏感的很,基本一闻就能闻的出来。
她眸光一冷,猛地一脚踹出,正中稳婆腹部,稳婆惊呼倒地。
“皇上!”
她喘息间,不忘向狗皇帝示警,“此人有问题!”
景帝脸色骤变,立刻冷声下令,“来人,检查她!”
女医迅速上前,细致检查稳婆全身,最终目光定格在那双看似平凡的手上。
她轻轻掰开稳婆的拇指,只见指甲盖内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粉末。
“皇上,此物乃致人大出血之毒,藏于指甲之中,若非细心,难以察觉。”
女医语气凝重。
稳婆脸色煞白,连连喊冤:“冤枉啊皇上,奴婢怎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景帝眼神如刀,内心愤怒至极。
他不敢想象,若非瑶儿发现及时,怕是要步云妃后尘。
这么一想,内心又是怒火中烧。他一脚用力踹向了稳婆,声音冰冷如寒霜,“狗奴才,还敢狡辩?谁指使你害宸贵妃的?”
虞瑶听见“宸贵妃”三个字时,微微一怔,但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升级了。
但也没有在意,她现在几乎独宠,什么位份都没有区别。
只把注意力放在了稳婆身上,想知道是谁要害自己。
那稳婆懵了一瞬,随后把头磕得砰砰响,口中不停喊冤:“皇上,冤枉啊!老奴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绝无谋害宸贵妃之意啊!”
景帝面色阴沉至极,根本不为所动,他心中清楚这稳婆必然是受人指使,此时只想尽快揪出幕后之人。
“来人,卸去这狗奴才的下巴,押入天牢,严加审问。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宸贵妃!”
他声音冰冷无比,犹如九幽地狱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那稳婆见景帝不听自己辩解,愈发慌张,不停地磕头喊冤:“皇上,冤枉啊!皇上,老奴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景帝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押下去!”
禄喜赶忙带着太监进来,扭住稳婆,迅速将人押出了产房。
远远的,还传来那稳婆喊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