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问我是何事?”
崔贵妃被他这没心没肺的态度气得不轻。
“若非是郡主过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竟是这样待她的。”
听她提到赵芩郡主,容湮这才把目光投到跪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她似乎原先是在哭着的,见他进来后,就抽了抽肩膀,很努力地抑制住了。
倒还多了些我见犹怜的气质。
容湮瞧着她,嘴角带了一丝玩味。
谁说,这样的女子就没有心机了呢。
不过都是在玩些手段,只是要看这手段是否得人心思,若是她想给他看得人不喜,那这手段便是低略。
可若是他喜欢呢。
这便是小意了。
“哦,赵芩郡主也在。”
他像是才见到她一样。
赵芩身子一僵,仍旧低眉顺眼,不言其他。
崔贵妃皱起眉,说他:“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就不会说句好听的。”
她气他不分情形。
又对赵芩道:“郡主可起来吧,这次都是容湮的不是,他如今来了,不论是打是骂,你都放心,本宫绝不会饶了他,郡主还是先回去好生休息,等改日,本宫再接你入宫,好生看看。”
有些话,她是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
虽说她是有意让赵芩嫁给容湮,但不管怎么说,此事都还没定下来。
她定然是不会在赵芩面前教训容湮的。
赵芩郡主也知道,现下的情形,她不好在旁,顿了顿,也起身,向崔贵妃行了礼,随着崔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一道出了她的寝宫。
倒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向容湮一眼。
眼见赵芩走了,崔贵妃才瞪向容湮。
容湮自然而然地走到她一旁,给她捏捏肩。
崔贵妃不管他的刻意讨好,只冷声问他:“我问你,你在黎丞相府中,是否见了什么人?”
容湮轻笑:“我见的人多了,母妃指的是哪个?”
“你!”
崔贵妃一顿,脑海中便想起一月多前,在宫里见到的那一幕。
那个看似柔弱无辜的女子,一瞬就出现在印象中。
“是那个叫黎晚的是吧?”
她轻哼,像是早有预料。
那样的女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她以为容湮会否认,没想到他却是眸光一闪,似是出乎他的预料般道:“母妃竟是还记得她的名字。”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
贵人多忘事。
这可不是没道理的。
尤其是像崔贵妃这样的身份,见过了那么多的人,也不可能每一个名字都记住。
更重要的原因是。
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她去记住。
没想到不过一面,她就记住了黎晚。
也可说,这是黎晚的能耐。
“你别跟我这嬉皮笑脸的,给我正经些。”
容湮便收起笑容。
“我也是跟母妃说正经的。”
语气随时淡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崔贵妃扭头看他,有些讶异。
“你是认真的?”
容湮不答,却是反问:“母妃以为呢?”
继而又轻呵一声:“我何时与母妃拿这样的事情开过玩笑。”
“容湮!”
崔贵妃提声道:
“且不说那黎骁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还未可知,那黎晚若只是身份低微也就罢了,寻常人家的庶女,给你纳了也无妨,就是做个侧妃也是可以,但那女子分明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你平日接触的女子太少,怕是看不出来,很容易被她蒙骗,可她却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崔贵妃生怕自己儿子是被骗了,自然是要把话同他说个清楚,最好能让他知晓那女子的真面目。
她说完,就盯着容湮,想看看他的表情。
却没有她预料的那样震惊或是其他,而是极为平静。
容湮等她说完,才弯弯唇角。
“母妃。”
他像是早就决定了,而不是与她相商。
“我要娶黎晚为妻。”
不是纳为妾,而是娶为正妻。
他的正妃,那个唯一的位置。
“你疯了不成?”
崔贵妃当即拂开肩上他的手,转身皱眉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娶一个庶女为正妃,他不是疯了是什么?
而且还是个颇有心机的女人。
别说是他,便是一般公侯世家,也不会允许娶这么一个女人为正妻的。
像黎晚这样的身份,若想当正妻,那便只有低嫁这一条出路。
容湮只是看着崔贵妃,不答话。
但她却已经看出他的心思,当下大怒。
“那黎晚不是个好的,我与你说,你是不信?”
容湮道:“信。”
“那你还……”
话说一半,她盯着容湮那没有起伏的眼眸,像是明白了什么,惊道:“你,你早就知道?”
他不答,却笑了,神色如常。
“你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还要娶她为妃?”
“你!”
她一下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母妃。”
容湮好声唤她。
“我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才更想把她留在身边。”
因为。
他笑。
不能让她去祸害别人啊。
只祸害他一个就够了。
但是这样的情绪,别人怕是怎么都不能理解吧。
“我不同意!”
崔贵妃显然有些激动。
“你若是不喜欢赵芩郡主,那母妃可以为你挑选别的贵女,但是黎晚不行。”
她本想为容湮日后着想,才为他相中了赵芩郡主。
可若是容湮真不喜欢,那她也不愿逼他。
反正这满京城的贵女,多的是才情,品行,容貌都俱佳的。
她还能怕他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他今日若只是同她说要纳了黎晚,她皱皱眉也就同意了,可偏偏他要娶她为正妃,这怎么可能。
容湮眉间肆意,对于崔贵妃的反对,并不以为意。
“与是不是赵芩郡主无关。”
“母妃,儿臣早就同您说的很清楚。”
“那个位置,我并不想坐。”
所以,她也无需再费尽心思为他挑选靠山。
更何况。
“我要娶黎晚,并无其他原因。”
“只因为,是她。”
还有。
“此事儿臣已思索好着书,明日早朝便奏请父皇。”
此番只是尽母子本分,告知于她,却并非请问她的意见。
崔贵妃一听他都已经擅作主张,要禀明皇帝,当即气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
“容湮,你是要气死本宫吗?”
“我不管你父皇同不同意,反正此事我绝不同意!”
她气的脸色都红了,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容湮看了她半响,才柔下眉眼,然后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消消气,你看,这样都不漂亮了,若是叫父皇瞧见,可要笑你呢。”
崔贵妃最受不了他这样刻意讨好,原本满心的怒火,这会儿就消去了大半。
但面上仍旧僵着。
“你少来这套。”
她哼着,嘴上也不饶他:“我是不会被你忽悠的。”
容湮不答,只扶着她坐下。
他又替她顺了顺背,半响,只慢悠悠说了一句。
“我以为母妃会懂。”
崔贵妃抬头看他,面上带着一丝疑惑。
却见他嘴角噙着笑意看她,说道:“母妃可还记得,卫白舒么?”
话毕,只见原本还有怒容的崔贵妃立时变了脸色。
像是突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
次日,五皇子于大殿上书,奏请圣上,赐婚黎丞相次女黎晚为五皇妃。
满朝议论。
五皇子竟要求娶一个庶女为正妃。
虽说这庶女是黎丞相之女。
可若是有心人只消去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黎丞相曾在十几年前与一青楼雅妓有染,并有了一女,后接回府中,就是他的次女,黎府的三小姐。
也是五皇子要求娶之人。
原先若还有人会猜测,黎丞相是否站了五皇子。
可事实上,此事连黎丞相本人都不知晓,他也是在大殿上才听说了这件事。
更何况,若是黎丞相真想站位,也不可能把庶出的次女嫁给他,自然该是嫡女。
而更令群臣哗然的事。
如此荒谬的事,皇上居然同意了。
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当今圣上会同意他的儿子,如今最受宠的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为正妃。
且五皇子上书更有附带条件。
他此番,言明只娶黎三小姐一人。
按照规矩,应当一同定下的两位侧妃和其他的妾室一概不要。
这是要摆明,给黎三小姐一个承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做法,怕是寻常人家都做不到。
别说是皇子,就是普通百姓,稍微有点小钱的,也不会说只娶一个妻子,两三小妾总是要有的。
毕竟男子,从来都是多情的。
——
容湮命人将他准备好的东西随着宣旨条件一同送去给黎晚。
此时,赐婚的消息,崔贵妃那里怕是早就知道了。
容湮盯着面前的信件,眸色未明。
他知道,无论如何,崔贵妃是不会再反对了。
至于皇上那边。
别人不会知道他是怎样说动的。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以什么为代价。
人人都以为,当今圣上只沉于声色,不问朝政,对于太子人选,也是糊涂不知。
可实际上,没有人比皇帝自己更清楚。
他心里明镜一般,早已有了定下的人选。
几位皇子在他心里的地位,都是有了排名的。
别人以为,容湮是皇贵妃所出,而皇贵妃又是最受宠的,他应当是皇帝最喜爱的儿子。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容桓。
原后唯一所出的嫡子。
似乎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
但那些人哪里知道。
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这个位置留给其他人。
只有容桓。
早就定下。
而容湮,却早早看得清楚。
他答应了皇上会扶持容桓,在他登基之后,退居朝堂之后,只做一个闲散王爷。
在皇上眼里,别人都没有容桓重要,更别说他不过是要娶一个庶女为妃,又算的了什么。
崔贵妃那边。
容湮不过是同她说了一个故事。
曾几何时,有一位世家贵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温文俊雅的年轻管家,青春少艾,感情萌发。
年轻的管家名唤卫白舒,卫白舒不过双十的年纪,却是生的眉眼俊秀,性子温和沉稳。
他出身不好,念书却是极好,后得中举人,却为家中所累,没再继续考下去,因缘际会,到了一个高官家中做了管家。
新来的管家如何俊秀,早就被那些丫鬟侍女偷瞧了个遍。
嫡出的小姐没有见过,也从不把这话放在心里。
直到一日,她乘着府中马车上山进香,途中遇到马惊,险些吓去半条命。
她在惊慌之中叫出声。
后来,外面有人强行拦住了受惊的马。
马车停住,一双素白的手掀开车帘。
卫白舒便是在这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带着温和的笑意,和那些透进来的白光一样,照进了她的心间。
她像是瞧见了仙人,一瞬扑倒了他的怀中。
清雅的气息在鼻端弥散开来。
他的身躯微滞,继而是低声安抚着他,温柔至极。
再然后,那一日的情形便像是魔障一样,落在少女的心底,生了根,再不能拔去。
日子,一天天过。
感情,却愈发加深。
她从开始远远地看着他,到后来找各种时机接近他。
不管她让他做什么,他也从来都不会拒绝。
因为他是管家,而她是小姐。
她为他去学那不喜的女工,不知扎破了多少次指头才修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荷包,命人送去给他,他却让人退了回来。
那是第一次,他拒绝她。
她眼中噙泪,质问他为何。
他却说,她不该存有这样的心思。
不该对他,存有任何心思。
自此,离她疏远。
少女却是不管不顾,越发沉溺。
直至有一日,父亲身边的姨娘诬陷她和他之间有什么。
她跪在他的身边,却是第一次有勇气,在父亲面前大声承认自己对他有情。
父亲震怒,选秀在即,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别说对象还是一个身份低贱的管家。
她想的很简单。
喜欢了便是喜欢。
她想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去选什么秀。
哪怕他身份低微,没有家财万贯。
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其他一切,她都不在意。
可事情又怎会如她所愿。
二人之间本就说不清楚,她又无所畏惧地满口承认。
他不再反驳,却也不曾应承。
只说一切由他引起,便由他承担,而小姐年幼不知事,只是受了他的蛊惑。
然后,父亲让人打断了他的手臂,让他日后再不能动手提笔,也算断了他入仕途之路。
再然后,他便被赶出了府中,而她被关了起来,从此再没能见过他。
不久以后,她就入了宫,成了皇上的女人。
多年以后。
她成了皇贵妃,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初的悸动和感情,也早已掩埋在心底,却从不曾忘却。
只消一个名字,就能让她惊慌失措。
当初的少女早已年华逝去。
但记忆中,他温和浅淡的笑容却从不从淡抹。
她喜欢在无人之时闹腾他。
而每当这时,他总会无奈地唤她一声:“锦锦,别闹了。”
她姓崔,名锦锦。
曾经的权极一时的崔阁老之女,如今备受今上宠爱的皇贵妃娘娘。
——
赐婚的圣旨宣下来的当日,黎晚做了一个梦。
这是第一次,不再是逃脱不开的噩梦。
在她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除开那些人以外的人。
他站在那里,如同乘风而来。
将哭花脸的她拉了起来,拥入怀中,笑意浅然。
他说,黎晚,从今日起,你可以依靠我。
不用再对任何人虚言假意,无需再掩饰自己。
她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他允许她肆意妄为,不用再仰人鼻息。
他给了她许诺。
娶她为妻。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个,她从没想过,更不敢奢望的承诺。
她曾经以为的人上人。
现在看来,和这个承诺相比,仿佛不值得一提。
她是笑着醒来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睁开眼睛,却仍是满脸的泪水。
……
两个月之后,黎晚嫁入闲王府。
五皇子在一月前自请离宫,另辟了府邸,求着皇帝,给了一个闲王的封号。
清闲的王爷,倒真适合他。
成亲这日,黎晚身着大红嫁衣,压着心底的各种情绪,老老实实地坐在房中等他。
晚间时,闲王被送到了新房,人已是醉的不成样子。
还没揭盖头,就已经不省人事。
众人揶揄着新任的闲王妃黎晚,最后把容湮交给了她。
众人散去。
黎晚才呼出一口气,想要将他扶上床,却忘了两人身形差别过大,她根本弄不动他。
她刚要伸手撤下盖头,就被一只手握住手腕。
原本应该醉死过去的人,此刻却已经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娘子。”
他低声轻唤。
“揭盖头之事,还是要交给为夫来做。”
黎晚惊吓,没想到他居然没醉。
他似是瞧出了她的想法,不言语,而是自顾自拿起一旁的秤杆,缓缓地挑起了她的盖头。
面颊粉嫩,四目相对。
他的眼底似能溺死人。
黎晚抬眸,微微讶异:“王爷怎么……”
他笑:“叫夫君。”
黎晚羞涩:“夫君……”
容湮轻笑:“乖。”
“若不装醉,怎能摆脱他们。”
说罢,他握着她的手贴上唇角,轻轻吻着。
“良宵一刻值千金,怎么辜负。”
言闭,倾身覆下。
醉人的声音掩盖在红幔之中。
黎晚仿若置身在水波中央,失神间,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此刻将她温柔环住的人,是她的夫君。
曾经的十几年,她只有一个人。
而从今开始,她便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至死,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完了,原本想写番外的,但后来想想就算了。
感觉一开始开这本,就想着,肯定会有争议。
女主就是这个设定,不管大家喜欢不喜欢,她都不会变成好人,当然,我也不觉得她算坏人。
所以,我最后写的是不会放手,而不是至死不离。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会用尽办法抓住。
给所有看文的小天使一个么么哒,呐呐,不喜欢女主,可以喜欢我呀~~捂脸飘走,o(*//▽//*)q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