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霁才刚刚接了一个炸弹,这人又来一个。
他只觉得心神都在震。
孵化小鸡的方子她送出去了,然后拿松花蛋赚钱?
并且,她刚刚说,她的第三子已经拿了松花蛋到附近的那些州府去售卖,唯独剩下这一片。这是要……
吴静安直接说出了周弘霁的心思。
“利益均分,才能长久。水至清则无鱼,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时候,必要的银钱也是通行证。”
她笑了笑。
“就像是我请村长说服旁边三个村子。其实有些事情我们也能做,可如果不是他们,我见不到县令大人!”
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面前这个妇人,看似只是一个农妇,却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说不定,从开始孵化的时候就开始布局,这一桩桩,一件件……
不,也说不定,从最开始把孩子们送出去赚钱就开始了。
不然为什么一个秀才公的儿子,一个去当了木匠,一个去当了店小二?
如今一个大儿子在家里面孵化小鸡,一个儿子在村子里面做木工活儿,装的还是松花蛋,另外一个儿子去销售?
简直就是一条龙!
周弘霁这一次亲自送吴静安他们一行人离开,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师爷摸着胡须,皱眉。
“也就是有些见识的村妇,您无需这样。”
周弘霁摇头,走到书房内,摊开了一张堪舆图,面无表情地看了起来。
师爷见状,皱紧了眉头。
“您该不会真的信了她的鬼话吧?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情千年一遇。”
周弘霁摇了摇头。
“可这一次的旱灾也是千年一遇。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是她一个妇人想出来的?而不是那个已经过世的秀才公?”
他从案几上拿出一叠信,拿出来给师爷看。
“你瞧瞧这些,能是一个妇人写出来的东西?”
师爷拿着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冷气。
“这,这东西……”
什么人知道什么事情。
对于村里面的村长他们来说,《弟子规》这些东西朗朗上口,让孩子们背诵之后,可以知道各种道理。
可对于师爷和县令他们这一层面上的人来说,意义可就大了。
如果只有一本《弟子规》,或许没什么问题。
可《弟子规》之后,还有《千字文》之类的东西。
这可关系到教化,意义重大。
周弘霁笑了笑。
“你也不想想,事情怎么会那么凑巧?旱灾来了,他们家各种应对措施就来了?你也不是没有看过对他们家的调查。在旱灾来之前,他们家可都要饿死了。可之后呢?忽然就像是时来运转一样。”
师爷瞠目结舌,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砰乱跳。
“您说的意思是,这个秀才公,早就已经算到了这些?可,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周弘霁点头叹息。
“你有没有听说一个说法。天威难测?或许是知道太多,反遭大祸?不然你以为他为何弃笔从戎?说不定就是算出了自己的死期,但又想要给家人搏出来一条活路。
而且,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昨天京都那边给我的来信说,北边蠢蠢欲动。如今正值大旱和蝗灾,上面可能要被逼发罪己诏。”
师爷倒吸一口冷气。
“这……万万不可!”
周弘霁冷笑。
“可不可的,谁能顾得上?如今只想要早点儿发罪己诏,用来堵住悠悠众口。但这罪己诏一发,有些事情可就不受控制了!”
自古出兵就得有名头。
这罪己诏一出,就是妥妥的名头。
一个不被上天承认的皇帝,做了错事引得上天震怒造成天地大旱蝗灾的皇帝,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进攻借口。
“而且,动摇军心,不一定有人能拦住。”
师爷苦笑一声。
“这个,不一定吧?毕竟……”
“先看看,我心里面总有点不太安定。”
看了会儿,周弘霁心里面有了思路,但也没多说什么。
师爷还在看那《弟子规》几篇文章,眼中神采奕奕。
周弘霁看他一眼,笑了。
“这东西,如今在他们陈家村都已经替代了孩子口中的童谣,而且如果用这个来作为幼儿启蒙读物的话,倒是不错。”
师爷点头。
“是!而且,一层层递进,也易于理解,易于掌握。可惜了这个秀才公,无缘得见。不然,来我您效力,或许也能施展报复。”
周弘霁摇了摇头。
“若他还在世,自然不会屈于我之下。你想想那妇人刚刚说的什么?从打井开始,蝗灾孵蛋让方子,松花蛋赚钱还让利。不但提醒我上面或许有异动,更是在这关头拿出《弟子规》,他这是想要干嘛?”
师爷低头瞧着手中的东西。
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精绝绝艳的人物。
半晌,他摇了摇头。
“为万世太平?”
“不,他是为了推我上去。”
周弘霁走到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景色,笑着摇头。
“你说,如果其他州府都得了蝗灾,损失过重,可我们州府没事,上面会怎么想怎么看?一个州府少受灾荒,可我们一个县衙不但是灭蝗的先锋,还在这个荒年有了收成,上面又怎么想?”
师爷眼睛一亮,朝着周弘霁施了一礼。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回到京都,指日可待!”
周弘霁却笑了笑。
“同安,你还没看出来吗?推我是小,推那个大儿子事大。”
“什么?”
“就是刚刚那个张承志。你该不会以为,那样一个秀才公,能够把自己的二儿子送去当木匠,把三儿子送去当店小二,却只让老大在家里面守着老母亲吧?”
“这……”
师爷觉得瞠目结舌。
只是让人上位而已,也不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吧?
毕竟随便给个方子上去,张承志能没有官做?估计想要当什么官,还能挑个肥差。
周弘霁再次摇头否定。
“你的格局到底不够。他是要推儿子上去,却不是在现在。他在造势,在为自己的儿子造势。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蝗灾只是张承志露脸的第一次机会。他要等的,是三年后的秋闱。”
周弘霁话音一落,外面有小厮在门口汇报。
“县令大人,刚刚离开的张公子去而复返,说有事相商。”
周弘霁和师爷对视一眼,急忙打起精神。
“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