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
夜，静谧的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
营帐中，只有狼毫和宣纸相互摩擦的声音，空气中也只有墨的香气。
墨从寒端坐于长桌之前，面前是已经作废了许多张的信纸，都被他撕碎或是揉作一团，不成样子。
唯独身前的那一张，密密麻麻的写着龙飞凤舞的字。
那是他写给凤九歌的信。
墨从寒从皇宫离开，没有告知他的丫头，现在却也只能将心中的相思之情寄托与这寥寥几笔之中，寄托在这薄薄一张纸里。
他叹了一口气，方才把狼毫放下，然后将信纸工工整整的叠起来，塞进信封当中。
眼前的烛火因为他的动作而快速的熄小，随即恢复，他看着手里的信封，然后叫道：“十一。”
墨从寒的话音刚刚落下，营帐的帘子几乎同一时间便被撩开，然后便看见十一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您有何事吩咐？”
从方才被墨从寒叫拿纸笔开始，十一就一直关切着营帐中的动静，所以才出现的这样快。
墨从寒面色如常，让人猜不透丝毫，他将手中的信递过去，说道：“去将这信送去皇宫，给太子妃。”
说这话的时候，墨从寒的眼前好像已经浮现出来凤九歌的模样，于是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勾起了嘴角。
“是，殿下。”
原来想到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不由自主的开心，十一接过信封的时候这么想到。
“另外，差人告诉父皇，说崇州的百姓在喝了太子妃所给药方之后，已经初见成效，照此下去，不出十日便能返回上京复命。”
墨从寒看了一眼营帐外面，那些最一开始喝过药的人已经开始慢慢退烧，没有加重的迹象了。
这是好事，这些百姓好的越快，那他就能越快的回去见凤九歌。
“是，属下这就去办。”
十一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速度比往常还要快上一些。
见十一已经带着信离开，墨从寒心里的石头也略微放下了些，他背着手转身出了营帐。
沐尘守在外面，看见墨从寒出来，连忙将手中的披风递上去说道：“殿下，外面风大，您小心着凉。”
说着又看向不远处的营帐。
“小厨房已经在准备晚膳了，殿下还是先歇息一番，等晚膳好了，属下给您送进去。”
“无碍，本殿去看看那些百姓。”
墨从寒摆了摆手，然后自顾的往分散开来的百姓走去。
本来快入夜的时分最容易让人犯困，那些百姓已经眼神迷离，快要遇见庄周了，结果一看见墨从寒向他们走过来，又立马将眼睛睁大，然后起身跪拜。
“参见太子殿下。”
有一个跪拜便有一群学样的，所以一时间这些营帐之外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墨从寒本就喜静，这会子因为这声音皱了皱眉头，但是心里也晓得这些百姓是尊重，于是只道：“都起来，这种时候不需要跪拜。”
“太子殿下，您爱民如子，将来一定是一位好皇帝的！”
“太子殿下，多亏了您，我们才捡回来一条命！”
“本来还以为我们抗过了饿死就要抗不过这时疫，现在殿下您来了，将我们整个崇州城的百姓都救了！”
感谢的话层出不穷，这些百姓无一不热泪盈眶的看着墨从寒。
墨从寒差点要以为自己是什么菩萨佛祖，才能受得住这么多人的赞许。
从前，他在宫中只被当成一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即便身为太子，却仍旧有人打心里看不起他。
可是现在，他一步一步的登高之后，却才发现，原来曾经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辱骂他的人，都只不过是自己心里卑微，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行了，本殿也并非你们说的这般伟大，你们事当朝皇帝的子民，自然受爱戴。”
墨从寒回答道，眼睛瞥向一旁墨凌宇的营帐。
偷听？
墨凌宇的营帐上已然映出来一个身影，墨从寒知道，那正是墨凌宇在听他们说话。
所以，墨从寒回答了这么一句，算是滴水不漏，总之不会给墨凌宇任何可以挑错的机会。
果不其然，墨从寒的话音刚落下，便看见墨凌宇营帐的帘子一动，人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墨凌宇径直走向厨房营帐的方向，像是根本不曾关注过墨从寒这边一般。
但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任谁都知道他刚才在营帐里干了些什么蠢事。
夜色下，墨凌宇游魂一般的往厨房营帐的方向走去，他的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舌头抵在腮上，像是随时都能与人干一架的样子。
跟随队伍一起来的厨房知道墨凌宇的脾性，所以看见他朝着这边走过来，厨师长连忙迎上来行礼问道：“润王殿下，您亲自驾到，有何吩咐？”
墨凌宇的脸色这才好了不少，手指在盛菜的碟子上戳了戳，然后问道：“这么晚才做饭，你们是想饿死本殿吗啊？”
这话一出，可把厨师长吓得半死，连忙跪在地上，一旁还在着火的锅都顾不上了。
“润王殿下您明鉴，白日里我们跟着侍从们给百姓派药，晚间的时候太子殿下才吩咐做晚膳，这会子马上可以用膳了，劳烦您再稍等半盏茶的时间。”
墨凌宇只是盯着那锅里的汤，半晌没说话，似乎是对于厨师长的解释表示理解。
瞧见墨凌宇转身离开，厨师长这才送了一口气，连忙站起来催促着手下抓点紧，等会要再给这阎罗王催一次，那可就不是现在这般好命了。
对，一般来说，知道墨凌宇脾性的人，私下里都叫他阎罗王。
可是，包括所有人在内，只有墨凌宇知道，他过来厨房的营帐不是偶然。
墨凌宇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转而走向夜色更深，月光没能照到的地方，他的两只手伸展开来，舒懒腰一般，餍足的叹了一声。
冬日枯萎没回春的草干硬，土地也是硬邦邦的不像话，不知道是哪里突然传来的一声“叽里咕噜”声，叫人听着害怕。
墨凌宇也在那声之后转过身子，快步的朝营帐走过来。
而这个时候，厨房营帐那边，厨师长已经开始端着托盘，准备给主子们送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