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晕……”
在其他人并不怎么明白的注视中, 白荇喃喃。
她掐住眉心，深呼吸了好几回合，才平静下来。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谁去谁留了——
“全留是不可能的, 这么个、这么个……&%&**#￥的结果，怎么可能全留啊！”她捂脸。
她的反应是有点点激烈的，引得不明所以的几位艺人都抓心挠肝似地好奇。
虽然杨玉环这个状态肯定是不会再有调侃和好奇的心情了, 但李斯很好奇啊, 除了那个李隆基, 他基本还谁都不认识呢, 现在一肚子雾水呢！
于是, 他试探着慢慢开口, 声音并不算大, 避免惊扰到同样正在怀疑人生, 应该是ptsd犯了的杨玉环，向白荇、或其他知情的人发问：“……所以这个‘抽卡’结果, 是好还是坏啊？”
谁让他们大秦是这里最靠前的了啊——现在小陛下也上学了, 只有他一个人, 跟个“文盲”似的……真的好好奇啊！！
作为工作室目前这些艺人中, 时代最靠后的成员，辛弃疾苦笑：“……说好也好, 说不好也不好吧。”
刨除掉并不认识的姓朱的两个, 其余几位, 他基本全都相对熟知。所以这个结果, 嗯，真的让人很难说啊, 尤其里头还有宋朝的皇帝。
“这又是什么说法？说说呗！”李斯原本跟卫青坐在一边的双人沙发上, 闻言忙催促着对面单人沙发上的辛弃疾, “是有的很好有的很坏吗？哪几个是劣质品？”
劣质品……
辛弃疾一噎。
他在心里把这个说法回味了两遍，却发现好像无法反驳，即便是大宋的那位，他也实在没法替他做辩护，解释说“不是‘劣质品’”——这太违心了。
他虽然是忠臣，忠宋党，但……那可是宋徽宗啊！
更别说他现在已经隐隐有一点叛变苗头……更没办法坚定地替宋徽宗辩解了！
李斯哪管他在纠结什么，白荇有他们家小陛下护着，那边闺蜜杨玉环正怀疑人生，他都不方便去骚扰，卫青吧，好说话也没脾气，但问题是卫青知道的也不见得比他多多少，那现在这里知道的东西多且又能被他折腾的，可不就只剩下了辛弃疾了么？
他鼓动：“说说，说说！”
辛弃疾斟酌了一下措辞，在白荇生无可恋的目光中，看向了最前边的两个名字，随即缓缓道：“赵氏姐妹，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失误，在公司评定的星级上，应当是与玉奴相当。”
和杨玉环相当，那就说明是“先天艺人圣体”，虽然作为历史人物评级不高，但依靠本身的特长，也能混到了整体高星的评价。
听到不是五星，李斯心下大定，顺便催促白荇赶紧点击查看一下艺人详情，验证一下辛弃疾的说法：“看看，看看！”
白荇叹气，但依言照做，依次点开赵飞燕赵合德的“简历”查看详细信息。
【艺人姓名：赵飞燕】
【星级评定：★★☆☆☆】
【艺人姓名：赵合德】
【星级评定：★★☆☆☆】
略过性别年龄等信息，所有人很快便注意到了一目了然的星级。
和辛弃疾的判定差不离多少，只有细微的一点区别。
卫青缓缓点头：“玉奴是三颗黑色的星星。”
这证明杨玉环在整体的评定上，比这两姐妹是要稍微高上那么一星的。虽然并不知道评级标准。
但作为艺人而言，五颗星是毫无疑问的。
毕竟可是那位——体轻能为掌上舞的赵飞燕啊！
“那这两位……”李斯琢磨。
搂着杨玉环的武则天在招募结果出来后第一次开口：“留下吧。”
白荇看了看杨玉环，点头：“好。”
这对姐妹花的初步去留决定，辛弃疾便把视线移到了后边的人名，按照朝代顺序来继续解释，但当看到后边的几个名字，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道：“接下来的……小白可以先查看一下他们的资料吗？我想了解一下他们的年纪。”
他有个猜测。
但是还需要一点事实来佐证。
白荇本身就很纠结这十位的去留，眼下在艺人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随便交流中，去留问题已经无形中成为所有人投票决定的一项内容，她心头压力松了许多。
于是在辛弃疾提出要求时，她非常配合地就点开了几位的资料。
【艺人姓名：荀彧】
【艺人年龄（约）：37】
【艺人姓名：周瑜】
【艺人年龄（约）：25】
【艺人姓名：诸葛亮】
【艺人年龄（约）：19】
忽略掉其他信息，这几位的年龄可谓是跨越度十分之大了——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几个和其他所有的艺人都不一样，竟然没有星级评定！
所有人都有些疑惑。
“为什么没有星级评定，他们几个应该不至于藉藉无名吧？”李斯不解。
别的不说，诸葛亮这个名字，饶是他不怎么关心除大秦以外的“历史”，都听过啊。
白荇也挠鼻子：“不知道诶……第一次遇到。而且，为什么荀彧都三十七了，诸葛亮才十九岁，这是个什么招人逻辑啊。”
辛弃疾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他沉思片刻，拿出手机，飞快操作了几下，而后在自己“开会”特地带上的笔记本上写写算算，很快，眉心便渐渐舒缓：……果然。
他放下笔，抬眼看向众人：“我想，我的猜想没有错误。”
“什么？”
辛弃疾道：“公司，还真是个太过于注重细节、或者说太有追求了的存在啊……既想让艺人们来利用他们的能力改变历史，但在某种情况下，又不想破坏该有的‘平衡’——”
他笑容中有点无奈，“荀彧生年乃公元163年，是他们三人中生年最大的，而周瑜则是175年，诸葛亮是三人中最为年轻的，生年181年，如果我们用他们的生年加上现有招募到的艺人的年龄……是的，这么算的话，他们三人，来自同一年。”
一直扮演旁观者角色的嬴政缓缓开口：“200年。”
“对。”辛弃疾颔首。
——这三国的人物，不来就罢了，一来就是三个，还刚好三方势力各一。
虽然在这个时间点，还并不是他们三个势力独大，也都还没有称帝，但不管怎么说，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出来，公司在有些细节上真的是很在意了。
白荇和杨玉环，作为这些人里“政治敏锐度”最低的那两个，也都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白荇忍不住嘴角抽抽：“……所以才有了，这个才19岁小鬼的诸葛丞相啊……”
辛弃疾也是哭笑不得。
他给建议：“所以，作为借用公司提供的便利才能往来两个时空的人，我们最好遵从公司的原则——这三位，要么都留，要么都不留。”
卫青和李斯武则天杨玉环不太了解这几位，白荇便把征求的目光投向了嬴政。
嬴政微微思索，并不踢皮球，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果都留下，会很有趣。”
白荇点头，也斟酌着得失。
别的不说，十九岁的诸葛亮，应该还在隐居吧？二十五岁的周瑜，似乎正是孙策去世那一年；而三十七岁的荀彧……官渡之战那一年？
这么来看的话，公元200年，的确是个很热闹的年份。
有战争就有伤亡，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有了现代的知识介入，会不会拯救一些无辜被牵连的生命？
三人同时来到未来，会对那个时空带去多少不确定的因素，和难以捉摸的变化呢？
这个白荇并不能下断言，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确实心动了。
而且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无论如何，他们如果来到了现代，了解到了以后的历史，那么，对于之后的晋朝、对于之后华夏族的动荡，他们一定会做出一些预先的防范。
或许……就能改变也说不定呢？
心念百转，白荇做出了决定：“留。”
边上，打算等之后白荇或者辛弃疾或者他们家小陛下在艺人们来了之后给他们“科普”他们相关历史的时候再来吃这份瓜的李斯，对于眼下这种对新艺人几乎还是一无所知的状况也并不失望，很兴奋地催促辛弃疾：“继续，继续！”
他有预感，那让白荇头疼至此、让辛弃疾都很无奈的“人物”快来了。
辛弃疾应了一声，先喝了口水，才转向下一位的名字。
这一转，他就沉默了。
这位……
“这位不用说了，肯定是要签的。”嬴政轻轻笑了笑，替白荇做了回答。
白荇立刻小鸡啄米点头。
是的，这位肯定要签的。
不管年纪不管什么，那必然是要签的！只要对方肯留下。
而辛弃疾显然也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直接转向了再下一位。
于是乎，这位便连“查看资料”环节都没有，就这么被跳过了。
完全没预料到这个发展的李斯左看看又看看，发现除了还是一脸事不关己低调旁观的卫青，在场其他人全都默认了这个答案一般，不由地掐了一把手心。
啊？？什么情况啊？
这位[李世民]，竟然牛逼到了小陛下都学会抢答了的地步？姓李，跟武则天丈夫一个姓，跟杨玉环前夫也一个姓，还在杨玉环前夫的名字之前，那难道是唐朝的皇帝？
——不会他就是那个五星吧？？
很可惜，没人回答他。
大家已经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pass！”
这个名字，白荇看也没看，直接便道。
杨玉环感动：“……小白！”
白荇大方地一挥手：“作为傻比皇帝，他应得的！”
而后，下一位重磅登场。
“赵佶……”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辛弃疾嘴里都发苦。
看着李斯卫青武则天乃至于确定了李隆基被“退货”后重新提起精神的杨玉环都是一脸求知的样子，他心中也渐渐苦涩。
“这位……我讲个故事吧，用现代的典故来说，叫做……靖康之耻。”
当辛弃疾无比艰难地把这段历史概括了一遍讲述完毕后，李斯已经毫不客气地飙起了大秦脏话，卫青的拳紧紧攥起，杨玉环也是满脸愤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坐直了身子，义愤填膺：“这跟安史之乱有什么区别？两者的可恶简直如出一辙！甚至这个还导致了灭国，更可恶啊！！”
“这种皇帝招来干嘛？让他们来这儿享福吗？”她怒斥。
白荇叹气，客观地补充了一句：“其实，这位的书画都还不错，有流传下来的作品，水平很客观。”
“那又怎么了，不能留！”杨玉环胸脯起伏，不知道是不是代入了那些靖康之变中的帝姬和王妃，一整个气狠了，“打发回去！”
李斯却有不同的看法，他骂完后，沉吟了片刻，突然一笑：“我觉得留下也行。留下，给个助理岗，供给食宿，不给开通回到过去的权利，仅此而已，我们既多了助理，也能让宋朝缺少一个捣乱的人——能把他留在这里，依照刚刚幼安的说法，守城时，南巡的他不添乱，回去后不在那种时候还跟儿子争权，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凭什么？”杨玉环不乐意，“凭什么他能在现代好吃好喝好享福？”
“这可不全是享福啊。”李斯说道，“对于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来说，来到这里，不会有人捧着他惯着他顺着他伺候他，他还必须要做工作才能换到生活所需的物资，这本身就不啻于一种惩罚了……他留在这边，也可以算作是‘赎罪’了。”
杨玉环沉默了。
她竟然被说服了！
辛弃疾不方便发表言论，所以只能回避话题，无言以对。
正当李斯以为自己的建议会被采纳时，白荇开了口。
她摇头：“……不，不行。”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看向她。
除了赞同李斯意见、等待她阐述反驳理由的，也有单纯中立，等待她表达观点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现代公民，我们工作室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营利性质小工作室，既然生活在现代，我们就都是这个社会中最普通的一员，我们享受着我们的权利，也要履行我们的义务——如果他们来到现代，他们就也是现代社会的一员，我们并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进行操控。他作为艺人到来，那我们就是同事，并不是‘主仆’，我们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权利。”
思路捋顺，白荇越说越顺，表情很认真，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限制别人自由、剥削别人权益的事，我真的做不出这个决定。即便我也很讨厌很讨厌他。但我的观念在告诉我，要求旁人进行‘忏悔’……我不是警察，不是法官，我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在古代，在场的艺人们，都是那种可以轻易决定别人生死的“大人物”，但她不行。
她始终是一个完完全全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即便她能理解能包容来自不同时空拥有不同观念的艺人们的观点，但她自己却做不出有悖于从小培养起来的三观的事。
人人生而平等，即便因为各种原因并不能达到完全的平等，但作为公民，拥有的权益是平等大的。
而且她也接受不了自己做出这种几乎是藐视人权的事，要知道，在现代，即便是许多犯人，也是拥有最基本的权益的。
既然生活在这里，就要遵循这里的规则，这是最基本的。
她深呼吸：“所以，如果大家选择让他留下，那么，就要接受他会真正成为我们一员的事实。否则，我们还是把他送回比较好。”
至于送回去之后？
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能做到的就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可能多做，但她不是神……就像当初如果来的不是辛弃疾，而是岳飞，岳飞执意要回去的话，她也只能尊重对方；再说辛弃疾，如果辛弃疾宁可抛弃掉那份奖励，也要选择忠于宋朝的话，她估计也只能尊重祝福。
——对于做不到的事，只能尊重历史。
她表了态，李斯和杨玉环思索半晌，也纷纷对她的决定表示了同意，其余人自然相同。
那么，赵佶……毫无疑问要被“遣返”。
再往后，就是两个朱姓的了。
对于这个陌生的姓氏，辛弃疾也并不了解，白荇也没多说，便自己做主，把朱棣留下，朱祁镇退货遣返了。
做完这些，她才又提起精神，看向其他人：“那……现在召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