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窗台上传出三下奇怪的声响,仿佛是笨重的鸟儿在扑腾。房里的女孩子闻声转过头来,一眼就认出了玻璃外那双熟悉的眼睛。“天哪,你怎么进来的?”窗户“吱呀”一声全开。诗安使劲地拖住启澜的手,用力往后拉,好像是拔一个硕大的萝卜,拼了全身的力气。“扑通!”一脸尘土的少年从窗台落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抱紧了。“启澜,你的手全是伤,何苦来找我呢?”“李炎说,下午约了个人要见,我猜是你?”这一问,诗安有些慌张地松开了胳膊。她不想让启澜知道自己和李炎商量了一个帮助林太太的计划,怕他卷进来有危险。“他和你一起来的吗?我原来想着下午把林觅的妈妈约到李记裁缝铺,再让他找个机会带她一起跑......”“现在你出不去,难道有人泄露消息?”“都怪我家那个大厨师,”诗安无奈地尴尬一笑,“上回他估计是瞧见你来过,添油加醋告诉了我妈,我妈又告诉了爸爸和哥哥嫂嫂,全家都紧张极了。”听她轻描淡写,谁都猜得出这事没那么简单。何太太担心女儿会被坏人骗了,何先生则怕坏了未婚姑娘的名声,将来很难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婿。哥哥嫂嫂们也一齐上阵来帮倒忙,使出浑身解数来帮她介绍相亲的男人,照片都堆得梳妆台都放不下了。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启澜打量着房间,比之前乱了许多。诗安圆润的脸颊也瘦了一大圈,好像是满月奔着弦月去了。她卷卷的长发松松地落在肩膀后边。面色不似平时红润,也没化妆,很有些疲态。睡衣和拖鞋上都沾了不少茶水,大冷天的一开窗,人就哆嗦起来。“保重身体要紧,”启澜一边把窗户关好,一边扯下衣帽架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救林太太的事是我们大男人做的,你能帮这么多忙,已经尽力了。”“我不想让你参与,”诗安长长的浓密睫毛上有泪珠在滚动,“宁可自己去,不想你这么辛苦。”启澜不再说话,把她的外套拉紧,扶着她坐下。“现在李炎是去那个裁缝铺了?林太太今天来得了吗?我中午在文墨路碰见她和两个警卫一起。”“中午?!怎么可能?!”诗安困惑地睁圆了眼睛,“她上回告诉我每周就只有两次出来的机会,一次上午,一次下午,具体时间不定,得看那个大魔王在不在......”“别担心,我这就去那边。你不要再露面,被父母发现麻烦就大了。”叮嘱完,启澜又回到窗前,开了窗户准备往大树上跳。“拿着,万一我被关着,不用爬墙,从侧门进。这么冷,手都冻裂了。”诗安把一片钥匙塞到他的手里,轻轻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她还有好些话想说,却听到树叶子一阵喧哗,少年整个人都不见了。在树底下猫着腰一路急走,选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墙壁,他再次翻过了墙头。习惯性地低头看了手表,已经是六点差十分了。好在藏在路边小巷子里的自行车还在,蹬车一路狂赶,总算是在六点半之前到了李记裁缝铺门外。有一个人影在路边晃动,地上足迹一行行交错。显然要到得更早。李炎果真是来赴约的,挤时间也要收拾收拾。特地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裤,脸上的油烟擦掉,又精神了不少。只是眼睛略有些发红,焦灼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他在担心什么?是怕碰不上诗安,还是林太太?或者是直接遭遇更难说的变化?正当启澜在裁缝铺门外盯着心神不定的李炎,一场筹备多日的奔逃计划,悄然在洪宅上演。对困在此处长达两个月的林太太来说,洪将军择日娶董小美,是天大的好事。这个难熬的一月只有最后三天了。过了今夜,便缩短到两天。之前那些人把她严加看管,就连送饭送茶的女佣,都个个一副高度警惕的模样。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宅院里佣人们在四处奔走,张灯结彩地布置新房。大家私下谈论这位即将过门的大小姐,家境,品貌等等都津津乐道。没人再有如此大的精力去关注一个姿色渐渐太阳落山的半老徐娘了。林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底。她不是要争宠,更不会因此吃醋。自从上回递了字条给诗安,要逃跑的愿望就愈发强烈。看尽世间繁华,阅人无数。从小锦衣玉食,出身高贵的她自认为懂得看人。何小姐虽年纪轻轻,为人处世游刃有余,不输长辈。选了诗安作为合作对象,她也送了一样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以体现诚意。然而林太太算错了关键一步。诗安肯冒险帮忙,主要是看在启澜的情分上。她怕他会被连累,宁可自己出面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接了。哪怕被烫得皮开肉绽,也好过让心上人卷入黑暗的一池深水里去。送来的首饰她不稀罕,随手丢到床底下去,和一堆不见天日的礼物作伴。听启澜说中午在文墨路碰见林太太,诗安眉头一拧,禁不住怀疑起她的动机来。要么就是行踪被觉察了,要么就是放长线钓大鱼,有意让他看见,好继续演戏。眼下,她在自己的卧室里,什么也做不成。除了装成听话的乖女儿哄过父母亲的眼睛,再作长远打算了......眼看着约定的时间渐渐近了,林太太不免焦急。上午悄悄溜出去,想看看裁缝铺附近有没有适合逃跑的近路。不料归来的途中遇到车祸,不得不绕道经过了久违的文墨路,她按捺不住激动和惆怅的心情,非要下车看看,走走。由于离得不近,林太太没有认出打扮朴素的女孩儿就是自己的亲生宝贝,满心都在琢磨下午如何能再跑出去见诗安。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急促的脆响,朝着门外站着的女佣喊:“你过来,我要梳头。”“是,太太。”女佣轻轻推门进来了。这是个生面孔,乍看去还算和气,带着些许稚嫩。“新来的?”“对,今儿是第三天了。”林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的确是从没见过的。年纪也轻,绝对不到二十岁,眉眼里也不似其他的人那样暗藏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