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是浓浓的灰雾。
队长打着手电清点了一轮人数,语气惊讶地喊:
“怪了,这里有九十八个?南门值班的在吗,给我出列!”
诗安侧过头,悄悄踮脚,遥遥望见了一个人影,迎风而立。
那人缓缓地抬头,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队长大致扫了一眼,没觉察到异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将军大人,警卫少了一名。天亮还早,尽快回去吧。”
不等父亲回应,诗安就抢先接了话:
“队长说得有理。为了安全,他们都不能离开太久。”
“好!”
长长的队伍终于从楼下撤了。
李炎混在陌生的面孔中,随队伍在夜色中流动。
今晚的刺客插曲并没有告一段落。但阴差阳错地帮他在何将军的地盘上取得一个落脚处。也让诗安收获了一个朋友。
然而,黎明前天空黑沉沉,两个年轻人都隐约嗅到一丝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
白家医馆门前的小道,林觅已经悄悄地望了不下上百回。
夜里盼,天亮了也盼。临近下午,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来了。
她擦了擦眼睛,难以抑制心底的喜悦,急急下了楼。
“启澜回来了!”
白芷在院中筛药。听她一喊,握着竹筛的双手也激动得抖了起来。
“回来了?我去开门。”
铁门外,启澜面带微笑站着。
林觅的眼里都有泪花,看到他毫发无伤,泪花里又有难掩的开心。
“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回来了。一堂的胳膊没事,文轩兄取完子弹,烧就退了。涓涓姐留他在家养伤。”
“你们多聊聊,我弄药去啦!”
白芷拎着竹筛跑远了。
林觅双手搂紧了启澜,舍不得松开。
“我就怕是做梦,梦做完又不见了你。”
他摸了摸她顺滑的辫梢,“不要怕,我出门去了,觅儿可以去找我妈妈聊天。”
“叶太太今早刚回去,临别时非要送我礼物,挺不好意思的。”
少女羞涩地从衣袋里取了一对亮晶晶的宝石坠儿,小心翼翼地戴上。
这副坠儿很大,沉甸甸,把林觅的耳垂扯得老长。
她凑近他的耳朵,红着脸小声问:“像不像长了一对兔子耳朵?”
“特别漂亮。等有空我也送你一对不这么沉的。”
看她这般天真可爱,启澜脸上乐开了花。
“才不要等,现在就去街上买。”
他本来就是回来看她的。被少女娇娇地一催,当场就答应了。
两人牵着手刚从医馆后边的小路离开,就听到破旧教堂的荒草丛里传来熟悉的狗吠。
少年轻吹口哨,立刻从草里跃出一只白白的小动物。
“雪球!”
它摇着尾巴凑近了,两只小爪立起来,高兴地兜圈子。
林觅盯着雪球看了又看。小狗的脖子上光光的,红丝线编成的带子也不见了。
“咦,铃铛呢?”
启澜把小白狗毛茸茸的脑袋拍了拍,“只要它没事,掉了就掉了。”
她抿着粉粉的嘴唇冲他一笑:
“小澜,你的那个拿来给它戴吧?”
“哦,可能......也弄丢了。”
心咚咚乱跳了一阵,瞒不过了。
三个多月前,林觅在银匠铺里一眼就看中了一对精致的铃铛,开玩笑说也给他系一个,雪球一个。
上个月在胡同里与秦锋遇上。对方挑衅他,用言语来不断刺激他。
启澜忍无可忍,不但把秦锋揍倒在碎石头堆里,还直接把狗铃铛挂到了他脖子上。
当时很解气,事后才猛地意识到忘了拿回来。
从那天起,他忐忑了快一个月,林觅也从不刻意问起。
眼看风平浪静了好些日子,万万想不到雪球的铃铛也不知所踪。两个铃铛都丢了。想不引起她注意都难。
“我们今天再买八个十个,”林觅期待地抱着小白狗转圈,“没有铃铛,找雪球不方便。”
“觅儿放心,我下次保证不会弄丢!”举手发誓完,启澜歉意地笑了笑。
她把长长的辫子盘紧,从怀里取出围巾缠住,只露出半个脸。
银匠铺临街,招牌扯得很高,隔着数百米就能望见,十分好找。
他记不起眼前的这个是不是与林觅一起去的那家--城里大同小异的铺子遍地有的是。
只是它格外显得热闹,买东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尾,锣鼓阵阵,喜气洋洋。
林觅踮起脚尖,远远地瞟了一眼激动的人群。
一个面相看不出好坏的伙计,戴了顶厚厚的棉帽,扯着嗓子在队伍后头卖力吆喝:“最后三天,买一送一,送完为止!”
店门口人头攒动,围着不下三十来个。没进去挑货的跃跃欲试。钻出来的满载而归。
“老板是注定要血亏咯!”有客人摇头。
“年前清仓,薄利多销,这才是聪明人!”伙计不以为然,继续忙活。
启澜低头看了看手表--观望了快半个钟头,到底进不进去?
人多的地方意味着鱼龙混杂,遇上警察局的便衣怎么办?
“快看,快看,那个小孩子也买了和我们一样的!”
冷不丁,林觅清脆的喊声在耳边响起。她兴奋地指了指刚刚出来的一对母子,催着要他也去瞧一瞧。
小孩子两三岁,白白胖胖。双手揪住一对红丝带捆着的银铃铛,由母亲乖乖地抱着。
她上前去问抱孩子的少妇,对方说铃铛快没了。
林觅连忙拉着启澜要往里挤。
见她如此欢喜那铃铛,启澜也担心去晚了会没有。终于松了口:
“那就进去一小会。”
他们进门的那一瞬间,陀螺般旋转的伙计停住了匆匆的脚步,退到一旁。
没有谁会注意到,那人悄悄摘下头顶的帽子,有意无意地拍了三下。
老板笑呵呵地站在柜台后,捋着纹丝不乱的大胡子。
四面墙上,都新装了不少木架子。
林觅不时地抬头看一看架子上大大小小的银器。她隐约记得这店就是之前来过的那一家。
但货架多了,伙计多了,老板好像也换了......
她找了一圈,没有瞧见小孩子手里拿的那对小玩意,语气也着急起来:
“铃铛还有吗?卖完了?”
“你们是要银铃铛?”老板热心地从柜台后大步走了出来。
“要,您店里有多少都拿出来吧!”
“哦,这个好像快没有了。原来雕刻铃铛的工匠师傅请假回老家了。过完年才来。”
“您说的可是真的?”启澜听了,连忙凑近。不信天下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只怕是有猫腻藏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