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独自在小破院子里的井边打水,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野猫和野狗的怪叫,忽地就变得胆小了。她隐约地感到,这些疯狂的动物在冷天没有食物吃,饿到了要私闯民宅的地步了。她双手用力地拎着一只磨得很旧的木桶,一声不吭地咬牙提到狭窄的低矮的厨房,把稀松的木板门关上,打算就着一点微弱的小油灯光,烧一壶开水。刚往灶里加了两块木柴,一只约两尺长的大黑猫就从坏了的窗户里冒出来,绿眼睛如同鬼火定定地望着她,嘴里咬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少女快速地抓起了一把菜刀,退到门后去。表哥和李炎不在,建华和采薇恐怕早就睡熟了。也不能让爸爸来对付这野猫,林觅靠着菜刀给自己壮胆,想赶走这位不速之客。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油灯的灯芯快点完了,要是再来一袖子风扫过去,准灭。豆苗大的一点火,万万不可熄了。人在黑漆漆的房里看不见五个指头,而野猫是看得清的,它还能在黑暗里来去自如。那猫朝她的脚边一下子就跳了过来。它瞪着一双绿眼睛,不做声,蹲下不动,好像欲言又止。它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还旁若无人地打了一个嗝。伴随着这响亮的打嗝声,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被它吐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金属的清脆响声!她清晰地闻到了猫嘴里的血腥味,小腿也开始发抖。“这猫吃的难道不是老鼠肉?!”林觅本能地绕过这只恐怖的黑猫,一脚踏上窗台下放着的腌菜坛子,抓住窗框拼命跳了出去。她落地的时候,赶上建华和采薇提了一盏灯从对面房里出来。这一晚,采薇梦里出现了白天追她和林一堂的那个穿黄色皮草的怪人,身子一颤忽然就惊醒过来。她的耳边响起了林先生的又一轮咳嗽,赶紧不放心地爬起,叫醒了隔壁睡得正香的建华。建华把枕边的眼镜往鼻梁上一架,摸出外衣口袋里的火柴,点了上夜班常用的防风灯。兄妹两人原本是要去林先生房里的,恰好半路上遇到一脸惊慌的林觅。惊吓归惊吓,她还不至于吓得语无伦次,伸手指着厨房断断续续地说:“表哥和李炎......出去买药罐了......”“我们家来了一只黑猫......嘴里还吐出一个金属东西......像是人身上来的。”“黑猫?金属东西?”建华的反应很快,他马上提着灯走在前面,三两步就进了厨房。那猫还在。他一眼就认出,是房东罗太太的黑猫。而猫吐出来的那个金属东西,是罗太太的一只戒指。那一天,租房的时候,这位有些欺压外地人的房东太太就是高高在上地摊开戴着金戒指的右手,让他付三押一地交钱。搬家那天,他就听到一位好心的邻居来提醒:“小伙子,你住的可是死过好几个人的凶宅,害怕吗?”建华当时是懵了,望着高高兴兴搬家的其他人,他只好把这个秘密烂在心底。凶宅?罗太太可一个劲地说房子风水好,还特地比周围其他的房子喊高了三分之一的价。从那天起,他就担心这屋里迟早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回死的是房东太太本人。建华看得一头的冷汗,踉跄着退了出来,朝门外两个瑟瑟发抖的姑娘大声喊:“你们快去林伯伯房里,把能带走的重要东西都打包!我马上赶过来!”林觅拉着采薇就往父亲的房里跑。林先生喘着气靠着椅子,唇色灰白,见到她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林觅把启澜带的一箱子药提在手里,采薇看见了桌子上的钱袋和水杯,连忙扯了床单,连同墙上挂着的冬衣也一起打包了。刚刚收拾完,建华就挎着两只小包进来,背起林先生就往外冲。“妹妹们,快跟我一起从后边跑!”采薇看见自己并不算高大强壮的哥哥不但左右胳膊各挂着一个包裹,还要背上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林先生,怕建华戴着眼镜不方便看路会摔倒,想替他分担一些。“哥,把包丢地上,我来吧!”建华头也不回,铆足了劲在跑,她只好抱着一堆东西紧跟着。林觅提着一箱子的药,沉甸甸的。没跑多远就开始腿脚发软,可一想到身后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一步也不能歇气。那些巷子如同羊肠,七绕八拐,脚下甚是费劲,可没人敢停。大家一口气跑出了曲曲折折的第三个巷子,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早市,满地的烂稻草。四个人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建华上气不接下气地抬头眯着眼望缩小成一个黑点的小破院,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林伯伯。我们不能再住那里了.......晚上来家里的黑猫,是房东罗太太的猫.......它嘴里有血,还吐出了一个她的戒指,八成是......主人遇害了。”采薇用手轻轻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困惑地问:“罗太太为人不厚道,凶宅还高价租给我们,以前肯定也这么干过,得罪了人,结了仇,被人干掉了,与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租房子的人又有什么干系?哥,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建华摇了摇头:“不,我绝对不是杞人忧天。罗太太这么精明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租房的事情被杀。她极有可能是被灭口的。”采薇的小瓜子脸吓得煞白,“本来还想着是我哥外国的侦探小说看多了。哪知是真正的杀人案了......”林觅抱着膝盖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建华哥带我们逃出来了。”建华猛地一拍脑袋,懊悔地说:“哎,光顾着跑了,连个记号都没留!堂堂和李炎他们要是回来遇到危险怎么办?不行,我得瞧瞧去!”小伙子正要从地上站起来,没想到一只手有力地扯住了他的胳膊。“林伯伯,您不要拦我,我只在门上做个记号,快去快回!”林先生用力攥着建华的胳膊不放,他的嘴唇微微地开合,声音极低,林觅凑过来屏住呼吸才勉强听清父亲说的话:“不......用.......担心......”“他们......会.......照顾好......自己”建华重新坐了下来。倒不是相信了这番用来宽心的话,而是害怕自己一旦离开,林先生出个状况,两个小姑娘如何应付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