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坛小酒太好喝了。滴酒不沾的人也难抵诱惑。启澜放下一切,畅快地醉了一宿。晌午过后依然醒不来。若不是脚下的酒坛子滚了,撞了墙壁又裂了,眼睛还会继续闭着。听到响动,他本能地睁开眼睛,“都说酒后误事,我从没这么晚起过。”耳边,鼾声不算大,但一串连着一串,节奏感强,充满了喜感。他爬起来抖了抖身上沾的灰,又接着去喊睡得正香的同伴:“陈兄,再不起来,一天就快过完了!”陈醒揉着眼睛叹道:“啊?!我居然能一觉睡到现在?”慢慢地盘腿坐起来,望着灶台上的一堆东西发呆,似乎还没睡够。“先弄点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启澜手里拿火筒对着灶里吹完气,把地上的柴火往里添加了好些。火渐渐大了。铁锅架上去,热了鱼汤,贴了有嚼头的面饼子。香气四溢。陈醒闻着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食物,心里一高兴,就和他聊天。“小澜,林小姐要是一直住在这里,该多开心。”启澜被他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他把鱼汤拿勺子舀到两只碗里,故作漫不经心地递上一碗:“趁热赶紧泡饼子,冷了就不好吃了。”陈醒接过碗就边吹边喝,惬意地啃着饼子。“南边的那间房,光线很好,大冬天的也暖和。我们把书搬进去,做个书房吧?”启澜听到他提起这个特别的房间,心里一动,最后一点秘密想藏也藏不住了。“陈兄,书房的事慢慢来。开春后我会去打扫、布置。南边的房子,留着有用的......”陈醒边嚼着饼边笑,话匣子一开就打不住了:“哎呀,你就大方承认好了,林小姐住南边房里最合适。”“我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特别羡慕你和她,即使见不着面,也相互牵挂。”“和我还不说实话,真伤心。”门边,不知不觉就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林觅来的时间巧,差不多赶上了最重要的后三句话。心头有了难以抑制的欣喜,脸颊也显出了害羞的粉红色。启澜正咬着饼,看到墙上的太阳光里映出一个熟悉的轮廓,一转身就发现了她。“觅儿来了,真好!”“一起吃点吧,快进来。”“我还真饿了,”林觅伸出白嫩而柔软的小手按在肚子上,“这些天都想念你做的饭。”听到夸奖,启澜乐在心底。他把饼放下,重新洗了手,给她盛好了汤,又把饼子热了,装盘。“这饼的味道真香,我以前从来没吃过呢。”她吃完了一个饼,又快速地品尝了鱼汤。味道鲜美极了。“这鱼也特别好。应该是山里的水养出来的。谢谢陈兄!”林觅毫不吝啬对美食的赞美。陈醒笑了笑:“林小姐,你真说对了。饼子是我家的。我元旦前回家,好吃的都能搬多少搬多少。装了满满一牛车哪!”她以为自己不在的时候,大家都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节,羡慕地说:“昨晚的饭菜肯定特别好吃,克丽丝是不是边吃边惊叹呀?她也挺喜欢中餐的。”一语戳中痛处。洋妞儿并没有在家。陈醒顿时有点失落了。他极力掩盖着心里的不安,表面上打着哈哈:“她昨儿上班去了,节日里忙,估计得今天才能回来呢。回来我们一起罚她喝一杯迟到的酒吧。”启澜猛地一拍后脑勺,“哎呀,行远兄那边还没送吃的过去呢,都要饿哭了吧。”他匆匆忙忙装了饼子和汤,提上篮子往外走:“觅儿,陈兄,我去去就来。”朱行远养伤的那间房靠西南。门前有好几棵枣树。大冬天的掉完了叶子,光秃秃的。启澜过来送饭的时候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以前他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做了饭菜都是陈醒帮忙送进去。头一回亲自来,反而不自在了。朱家的遭遇,和林家肯定脱不了干系。行远平时的牢骚也不是没有道理。启澜夹在两个家庭之间,很是忐忑。他不能完全站在朱家立场上,因为行远看林家大大小小谁都不像好人。他也不能完全站在林家立场上,不然无法面对涓涓姐和故去的朱伯伯。在门外犹豫片刻,启澜把篮子往脚边一放,鼓起勇气去敲门:“行远兄,我来送饭了。抱歉来迟,请见谅!”他带着满满的诚意。那门并未真的关着,着了力,一下子就开了。人呢?!启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仔细将房里四个方向都寻了一遍。只捡到了一张被风吹落到地面的字条。看内容,是留给克丽丝一个人的。他收好字条,朝着厨房这边跑去。“行远兄他不见了!”陈醒有些惊喜地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难道是趁我们睡熟后悄悄走的?”林觅对此人印象不深。她有些困惑地问:“他是有事离开了吧?克丽丝知道吗?”启澜把折好的字条拿出来,放到她手心里。“这个是他留给你这位好朋友的,亲自交给她吧。”陈醒迫不及待地跳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字条在林觅手上停留还不足三秒,就被他拿了去。“先给我看看,我要确保上面的每一个字不会对克丽丝小姐造成伤害。”他打开字条,认真扫了一眼,似乎放了心。“这个人,真是个白眼狼。还是别告诉她了。免得伤心。”林觅不同意:“陈兄,你是男人,我们女孩子的事是自己做主的。字条还给我。”启澜没细看上面具体写的什么。不过,看陈醒的脸色,猜到朱行远八成是没说好话。倘若如此,看了伤心,不如隐瞒。“唰唰!”纸条在他的手指之间,成了一堆小碎片。林觅还来不及阻止,那些碎片如同小飞虫一样纷纷扑进了熊熊燃烧的柴火堆。它们成了一堆灰烬。“陈兄,你.......”“放心吧。我这是好心办好事。你和小澜会明白我的苦心。”之前被朱行远找茬,心里憋屈极了。他紧缩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