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夜间行动1

夜色笼罩的大街,灯火阑珊。

一辆气派的四轮马车从路中间穿过。玉官穿着一袭白衫,外罩黑色狐皮大衣,正往家的方向赶。

寒风的呼啸和马蹄的哒哒声渐渐混成一片,他撩开帘子,望了望前路,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临别前,秦锋吸了最后一口,掐灭了烟头亮着的一点红。冰冷而犀利的眼神,映着惨白的月光,叫人发抖。

“明日夜里,扮成那个人的样子,然后接你去个地方。”

他双手玩着腰间的手枪,一脸的轻描淡写。旁边的玉官心里早已打起了小鼓,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

“可是班主安排了我的演出......”

“欠我的人情不打算还了?”

秦锋咧了咧嘴,似乎在笑,两排森森白牙很是醒目。

玉官微喘着低下头去,声音小到一尺之外都听不见:

“不敢......”

“这就对了,不会亏了你。告辞!”

香烟头从指间被甩到铺满落叶的路面,一只厚重的黑色皮靴子踏上去,无声无息地踩碎。

他的背影越来越小了。

有个人影从墙后边冒出来--已经不动声色地藏了好一会。

“班主!我和他的话您可都听到了?”

“嗯,你就只管照着做就是,眼前保命第一。明晚可以换你的大师兄上台。”

玉官的呼吸声很急促,隔得如此近,恐怕是没法掩饰刚才发生的一切了......

马车的轮子悠悠转动,再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家门口。

当时的戏子没硬实的社会地位。但出名早,兜里的黄金白银攒够了,也能年纪轻轻在城里买下不错的房子。

房子是二层的崭新小楼,有围墙护着,又不临街,甚是安静。

眼下,装着厚厚窗帘的卧室里,盖着暖被,躲着寒风,人前顺从听话的玉官却越想越不平了。

明明是警察局的刘警长误抓了他,放人根本算不得欠下一个所谓的人情。

可秦局长的公子就是外表看起来通情达理,骨子里却暗藏强势的那一类厉害人物,容不得他吐出半个“不”字来。

明日就是一月的最后一天了。

按照计划,他需要扮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去执行一项任务。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到时候听指挥。

真可笑,一个大活人啊,没有傲气也有骨气,哪有甘心作提线木偶的......

离了何宅的后院门还有三百多米,启澜牵着马安静地走。

诗安望了望不远处的家,有些忐忑,打定主意从马背上下来了。

“启澜你赶紧回,我自己会想办法骗过他们。”

说完就要抓着缰绳往下跳。

白术的这匹马有些欺生。一路上,启澜也没拿鞭子抽它,反而助长了牲口的劣性。

不等马背上的女孩子的脚着地,就猛地用力晃了一下脖子。

“小心!”

启澜冲过来把即将摔下来的同伴接住,胸口给抬起的马蹄重重地一踢。

钻心地疼,好像捅了刀,唇角流出一股暗红色的血。

在那一瞬间,整个天地在眼前旋转,身子也失去了重心,仰面倒在了铺满落叶的地上。

“你受伤了,都怪我不好......”

诗安的眼泪哗哗地落下来,边哭边扶他半坐在路边。

“我没事,”启澜强撑着笑了笑,“今晚辛苦你这么晚才回家。明天就不要出门了,休息要紧。”

她的哭声忽地止住,手指尖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隐隐约约地,两个声音在耳畔不断地争着,吵着--

一个催促她快把林太太交待的地点如实告诉他,以免误了大事。

另一个却在阻扰她说出真相,毕竟启澜都受伤了,明日救林太太就该独自去。

尽管内心极其矛盾,诗安抬起头来看他时,眼含笑意,丝毫不见纠结和挣扎的痕迹。

“你多注意安全,等李炎伤好了,我们一起再商量救林觅妈妈。”

她的头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片红色的枫叶,点缀着乌黑的发丝,尤其好看。

“铛!铛!铛!”

城西的新教堂,钟声宏亮。

趁诗安回头看远处的教堂,面前的少年犹豫了片刻,忽地抬起手来,用指尖轻轻弹开了叶子。

少年休息了片刻就走到了马的旁边,把落地上的鞭子拾在手里。

白术的马自知闯了祸,缩着头怕挨罚。有那么一分钟,鞭子差点就要朝着马腿打下去,却半途抽了回去。

她朝他笑了笑,“心软,不舍得打么?”

“也算送了我们一路,功大于过,不打了。”

启澜说完,跨上了马背,对诗安挥手:“回头见,保重!”

然而就在即将转身离开时,他忽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要是父亲再把你关起来,就好好吃饭,不能绝食。”

“别操心了,有法子的。”

虽说是道了别,启澜和马慢行了一段,就停在了道边的树下。

直到诗安的洋红色旗袍消失在了后院的门口,才重新套上了黑色斗篷,打马转身离去。

风越来越大了。

细碎的雪花噗噗地掉落。

少年在寒夜里独自骑行,穿街走巷来到了文墨路。低头看手表,已经到了九点半。

他擦了擦眉毛上的雪,踩着镫子跳下,将马儿藏到了一棵粗大的法国梧桐树下,牢牢捆好绳子。

漫天的雪花飞速地落下来。不久地上的积雪竟然有了一寸来深。

林宅在白雪和月光的映衬下,竟然没有了白天的落寞和颓废。

反而像一只展翅的白色巨鸟,养精蓄锐,只待良机重新冲上云霄。

满地的白雪,如棉絮一样柔软。

少年踩着雪一步步朝着林宅的铁门靠近,落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擦着手,呵着白气,他又忍不住朝路口看去。

“约的十点见,姓陆的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呢。”

正纳闷,一辆汽车急速开了过来。

车头的伤痕和门上的弹孔,一看就明白了开车的是谁。

“你来得比我早,厉害。”

陆士彬把车往铁门后方一停,全副武装地出现了。

虽说那个年代还没有正经的防弹衣,他到底学过医,清楚人体的要害部位。

脑袋,脖子,胸口和腹部都套了沉沉的类似古代武士盔甲的东西,看起来笨重又滑稽。

“就这么防备我么?”启澜忍不住打趣道,“万一有埋伏,拼了命都跑不快。”

“当然不是防你,防的是我义父和他无孔不入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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