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厢里,江娴缓缓取下帷帽,心神恍惚。
翠浓一边给她剥马蹄,一边笑眯眯地说:“少夫人不管走哪儿都难掩姝色,瞧刚才那小子,都被夫人迷花眼了!”
她这话属实口无遮拦,但江娴此时却顾不上数落。
若刚才没听错的话,那个青年说自己名叫“方鹞”。
方鹞在《庶女为后》中是个有名有姓的炮灰,正是他与叶荷萱私通,给叶荷萱引来杀身之祸。
江娴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牵扯。
原书里,江娴死后不久,方鹞卷款潜逃。
秦衍风想将此人一并杀掉,却因为陷入和刘甯之间的博弈,放过他一条贱命。
作为旁观者的江娴,当时对这剧情十分不满意。叶荷萱有错,她最终自食其果死于非命;但这个奸夫方鹞,却能拿着大把银子继续逍遥,何其不公?
江娴一边生气,一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万一此方鹞非彼方鹞呢?
这个问题折腾了她一宿。
以至于睡在旁边秦衍风也被波及,几乎睁眼到天亮。
自从上次谈话后,秦衍风一直在松竹院留宿。两人回到了最开始相处的模式,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说话,也是江娴在讲单口相声,难得等来秦衍风的回应。
天不亮,江娴咳嗽着起身穿衣,想去九珍玉食探个究竟。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如果对方真的是姘头方鹞,她要立刻把人撵走。
秦衍风睡在外侧,就连睡梦中也保持着克制的姿态,呼吸规律绵长。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阴影落在高挺的鼻梁两侧,紧抿着唇,显得人格外冷峻。
江娴不敢惊扰他,蹑手蹑脚地想从他腰间跨过去,刚伸出左脚,却不料满头长发从肩头滑下,发梢正好扫在秦衍风眉宇上。
秦衍风睡得浅,发丝垂落的瞬间,睁开双目。
“宿敌”熟悉的脸乍然映入眼,秦衍风下意识以为叶荷萱想像上辈子那样残害他,右手拽住她的肩,一个擒拿,反身将她狠狠压在了床上。
“你想做什么?”秦衍风眸光锋锐。
与她同床共枕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没有睡踏实过。
他一直心存戒备。
江娴那小身板儿哪经得住这般折腾,她一阵剧烈咳嗽,呼吸不过来,眼泪控制不住盈满眼眶,顺着眼角流落鬓角。
江娴用尽全力,握拳砸他坚实的手臂,“秦衍风……是、是我……你放开……”
他手臂压在她锁骨脖颈的位置,几欲令她窒息。
女子泪凝于睫。
秦衍风心底似乎被烫了一下,他反应过来,触电似得缩手,翻身下床。
江娴立刻坐起,捂着胸大口呼吸。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秦衍风,疑惑不解,“你……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那么大的劲儿,差点闷死她!
秦衍风垂眸不答。
他怕说太多,被江娴看出什么马脚。
但他实在高估了。
江娴坐在床上缓了缓气息,脑子里已经为秦衍风的举动找到了理由。
“噢,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刚才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引起你的害怕?”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拖着柔弱的身躯下床,趿拉着鞋,笨拙地拍了拍秦衍风的脊背,“别怕别怕,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只是想起来喝口水……咳咳。”
又是这种语气!
秦衍风以前可以无视,可这一次,他想杀她,她仍对他深信不疑富有耐心。
他想杀她的每一次,每一次……都被她这般轻言细语的安慰。
她到底再想什么?人真的可以无时无刻伪装到这等地步?
秦衍风很无力。
他宁愿她像上辈子那样嚣张跋扈,也不想一步步迁就她的温柔。
睁眼的刹那,他想杀她。
杀了上一世对她百般折磨的女人。
可看见她眼角的泪,他又下不去手。因为这一世的叶荷萱,早与上一世不同了……
“秦衍风?你在听我讲话吗?”
江娴声音有些沙哑。
秦衍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披上衣裳,夺门而出。
江娴追到门外,惊动了院子里的丫鬟。
翠浓看了眼打开的大门,问:“少夫人,大公子他又怎么了?要过去看看吗?”
江娴还记挂着方鹞那件事。
她对秦衍风的怪异性子已经习惯了,摇摇头说,“没事,你们给他送点儿糖炒栗子云片糕,哄哄就好了。”沉默了一下,又道,“备车,我要去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