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钰清开始讲述自己的往事。
“在我年少时，双眼被对家所害而失明。”
“但我是画修，失去眼睛，无异于鸟儿被折了翅膀。”
“后来，父亲让一只化形的璀羽天瞳雀服侍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我。”
“很奇怪，我明明已经失明，却总是在听到她的声音时能够想象出一幅从未体验过的场景。”
“天微亮时，空气尚且湿润，那是人体感知最舒适凉爽的时候。露珠从翠绿叶片上滑落，滴在屋檐下的风铃上。”
“风铃轻微摇晃发出的悦耳的声音，和她一样。”
“于是，我给她取名为若铃。”
“在若铃的照顾下，我的心态渐渐好转。”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心善的妖兽。她可以是任何种族，却偏偏是璀羽天瞳雀。”
“直到我重见光明，睁开眼看到父亲肮脏的心时我才明白，他把若铃带到我的身边，就是想治好我的眼睛。”
“将若铃的眼睛，放入我的眼眶中。”
说完，他提着画具转身，步履缓慢地进了别屋。
之后的事，江粼月他们都能大致猜出。
许钰清为了寻若铃来到了幽都，他是活人，去不了冥界，只能一个个询问来他这里画像的亡魂们。
可是两百年啊，若铃或许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许钰清，还能找到若铃吗？
——
接下来的一两天，许钰清依旧是雷打不动给客人们画像，然后打听若铃的下落。
但幽都并不是所有亡魂都很友善，大部分邪魂飘在上空，时不时下来几个跑到屋里闹事，最后都被许钰清赶了出去。
这样捣乱的邪魂，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算他不出手，邪魂也会被排队画像的客人们围殴。
而江粼月他们时而看着许钰清画画，见证客人们短暂的重生、终结执念。
时而回到界果中修炼，留复制体在外面守着。
——
冥界使者到来的头一天夜晚，江粼月叫住许钰清。
“许画师，这个给你。”
一团中心带着莹绿光点的龙焰慢慢飞到许钰清跟前。
“这是？”
许钰清感知到龙焰无温，伸手接住。
江粼月摸了摸自己的左手，示意，“这龙焰有净化和治愈的作用，许画师把它放到左手试试。”
许钰清照做。
他解开绷带，把龙焰敷在被侵蚀的血肉上。
龙焰迅速散开，包裹整个小臂。
腐烂的肉被龙焰烧得滋滋响，还有些痛感。
江粼月嗅了嗅，然后微低头揉揉鼻子。
唔，烤肉味儿。
龙焰将被侵蚀的腐肉全部烧干净，露出下边红粉相间的正常血肉。
这时，龙焰中心的莹绿光点暴涨，使得龙焰变成了绿色。
这是江粼月这几天拉着藤龙一起研究出的带有治疗能力的龙焰。
不一会儿，许钰清小臂在龙焰的治疗生长出全新的血肉，直至皮肤贴合，小臂恢复如初。
这还没完，造成使命的龙焰变回白色，缩成一小团，刺溜一下钻进笔架上许钰清常用的那支法器毛笔。
小臂恢复如初还未缓过来的许钰清，又见此景，第一次显露不知所措的神情。
“曦粼龙女，这……我……”
“这是对许画师的答谢。”江粼月解释。
“有龙焰在，阴气便无法侵蚀许画师的身体。”
闻言，许钰清立马鞠躬道谢：“多谢！”
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能阻止阴气继续侵蚀身体的能力。
有了龙焰，他就不再担心握笔的右手落得左手一样的下场。
他抬手召来一张黄皮画卷，递给江粼月。
“此法宝名为鸿浩千里图，最多能吸纳五千人，并将其困在画中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被困在画中的人会尝尽无数的天灾、机关。时效未结束，是逃不出去的。”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打团困敌利器。
他又继续说道：“我想，曦粼龙女比我更需要它。”
江粼月也不推脱，直接收入储物戒中。
“那我就收下啦。”
稍后，她拿出影音石，在许钰清面前晃了晃。
“不如留个电话？若是日后见到了若铃，我好第一时间告诉许画师你。”
许钰清不懂何为“留个电话”，但还是拿自己的传音石和江粼月的影音石交融灵力。
“对了，”江粼月收影音石时突然想到什么，“许画师可有若铃的画像？可否让我瞧上一眼，留个印象。”
许钰清遗憾摇头，“我用这双眼见过许多张脸，却唯独没见过若铃。”
他复明后，第一件事就是跑遍宅邸寻找若铃的身影，最后只在柴房捡到下人来不及处理掉的一根翎羽。
他自始至终，只听过若铃的声音，未见过其样貌。
“……”
这下江粼月不敢说话了。
说什么，就踩什么雷。
没人说修炼雷灵根会变成扫雷达人啊。
许钰清轻声笑道：“曦粼龙女无须在意，许某也不是心底脆弱之人。”
“明日寅时冥界使者便会来到幽都，今晚还是早些休息。”
进入界果之前，江粼月扭头望着许钰清收拾桌面画卷的身影，唤了声在识海摆烂的启蜥。
“启蜥，起床干活。”
[噗……]启蜥吐掉嘴里的叶子，翻了个身，有气无力道：[还有什么活儿是我能干的？不都被抢光了？]
“干不干？不干我去找小傀帮忙。”
[干干干！]
启蜥鲤鱼打挺起身，瞬间离开识海来到江粼月身旁。
[祖宗要我做何事？]
江粼月尾巴指着许钰清，“从许画师过去记忆里，找到若铃的样貌带给我。”
听到是如此简单的任务，启蜥露出邪魅恐怖的笑容。
哼哼哼，这一次，势必得到新口味龙焰！
安排好任务后，江粼月留下复制体，本体进入界果。
“小傀小傀，有没有……嗯……好一点的纸张？”
【应该有。】小傀立刻吩咐小小傀去千叙峰找。
千叙峰若是没有……那就去清羽峰瞧瞧。
一盏茶时间后，女仆傀儡捧着厚厚一沓表面泛着柔光的纸张放在江粼月前头。
后者拿起一张摊在石桌上，又压了一下，正要动手时，才发现自己没有笔。
“……”
不对，有！
她从储物戒拿出一支用来绘制符文的毛笔。
那是季言禾从锦绣阁拍卖会场上挑选的免费物品。
其实她储物戒里有一堆比这更好的毛笔，全是季言禾符文造诣高到不需要接住法宝后给她的。
不过她舍不得用，还是用免费的心里舒坦。
她学着许钰清画像时的运用神魂力量的方式运转自身的神魂力量，抬笔，稳住手腕，缓缓落下，笔豪尖接触纸张，再凭着感觉随意划拉几下。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纸上啥都没有。
她没有许钰清那样特地用来绘制画像的墨水。
江粼月欲哭无泪。
小傀看出她是在模仿许钰清，也看出她缺少材料，便提醒道：【以小粼月的神魂修为，完全可以用神魂力量来作画。只是这样对于初学者来说会难上许多。】
“不怕过程难，就怕自己不想做。”江粼月深呼吸一口气，瞬间做好通宵的准备。
小傀找来好些有关画修的书，入门到精通，样样齐全。
江粼月凝出魔体，又让影蛛投射出魔体的复制体。
这样，算上守着界果的复制体，一共有四个江粼月！
每个江粼月手里都拿着几本书，极其投入地修炼了起来。
一旁的空青看傻了眼。
她知道江粼月勤奋好学。
但不知道后者勤奋好学到如此疯狂的地步。
如此高的效率，再加上极高的天赋，说不定真能一夜从入门修炼到精通……
影蛛看着界果里的三个主人，不禁陷入沉思：
若投射复制体不受修为限制，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主人学不会的东西？
嘶……我是不是阻碍到主人变强了？
另一边，窥探许钰清过去记忆的启蜥比预想中多花了一些时间，终于找到了若铃。
许钰清的神魂修为异常雄厚，要不是它多调用了一些江粼月的半神级神魂力量，还真窥探不了。
[啧啧啧……]启蜥回想看到的记忆画面，皱眉啧啧个不停。
[这若铃……也太惨太忠心了吧。]
[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治人族的眼睛，却也不逃跑。]
[唉……]
启蜥进入界果，看到围着石桌疯狂修炼的江粼月们，吓了一跳。
我滴个乖乖，祖宗被学习蛊附体了？
学习蛊，顾名思义会让被附体者陷入无休无止的高强度学习中。
什么？第一次听说这种蛊？
那是当然啦，因为这是启蜥瞎编的。
江粼月本体抬眼瞅了它一眼，然后继续绘制手里的画像。
“看到若铃了么？”
[那必须。]
[不过……祖宗您有必要为了让人族见到若铃这么努力么？]
“嗯……”江粼月放慢手中的动作，“一开始我的确是想让许画师看一眼若铃。”
“到现在不是了。”
“现在啊，单纯是为了提升我的实力、增加技能，顺便让许画师见到若铃的样子。我发现，用神魂力量画画来提升神魂修为的效果果真十分显著！”
“还有一点就是……”
江粼月将笔放置一旁，提起画纸，将画有内容的一面正对着启蜥。
“真的很有意思！”
看清画纸上的内容，启蜥瞬间没了笑容，耷拉着臭脸。
[祖宗，我觉得这一点也没意思。]
“诶？怎么会……”江粼月反复看了几眼自己画的启蜥画像，“我觉得画得挺好的啊。”
[一点都不好，根本没有还原我帅气的脸庞！]
“嗯……”
“这其实是我主观对你进行美颜后的结果……”
美颜若是分成十级，江粼月所画的启蜥便是开了五级美颜。
启蜥：[……]
[您认真的？]
“认真的。”
“不信你让影蛛摘块镜子，让你照着脸和画像做比较看看。”
[不了。]
[我怕看了后心里会比现在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