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影浸在光晕里,目光落在远处轻轻地笑,肆意而张扬。
他的话音落下后,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发出轰鸣地掌声和尖叫声。
有些人没有听清楚,四处询问着他表白的对象叫什么,常梓彤激动的直摇许栀清肩膀,压低的声音都掩盖不住她的激动:“谢嘉珩告白了!我靠,他居然在学校的元旦晚会告白!”
许栀清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他们隔着汹涌的人潮,却能感受到彼此的视线,不偏不倚地相撞。
大家的议论声直到主持人再次上场都没有停止,又过去两个节目才渐渐消停。
元旦晚会结束后,年级的各个群里传播着这件事,有同学正巧拍到了视频,发出来互相讨论八卦。
【后续呢?在一起了吗?】
【都这样告白了,肯定谈了吧。】
【他们难道就是红娘今年最后的kpi?】
【这男生叫什么啊?比操场摆蜡烛帅,我佩服!】
【......】
许栀清没有等到元旦晚会结束,也不知道群里议论的这些话,她离开学校回家了。
后来学校里都传,许栀清答应谢嘉珩的追求,是因为元旦晚会的告白,室友们也以为她是从晚会开始心动的。
但谢嘉珩和许栀清心里清楚,不是的。
谢嘉珩大胆直白的表达爱意,是在宣告他的态度,许栀清不会被态度所打动,她有自己的理由。
他曾经好奇地问过,她的回答是:“一个雨天。”
元旦在家里陪许母到处吃喝玩乐,等再去学校时进入了期末复习周,整个校园变得异常安静,大家都在为考试努力。
期末结束后,室友们陆续离校回家,常梓彤也是深城人,但要陪父母去海南度假,急匆匆拖着行李箱去机场了。
许栀清不忙着回家,准备多留一晚,许母打电话说父亲的司机明天早上来接她,清完行李后,她独自在宿舍里看书,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嘀嗒的下雨声,打开窗户闻到清新的雨后气息。
她正巧看书看的眼睛酸涩,拿着伞走出宿舍大门。
夜晚的操场很寂静,只有淅淅沥沥小雨落在伞面的声响,冷风裹挟着雨水吹拂,凉凉地,却不会感觉不适,昏暗的灯光拉长她的身影。
许栀清慢慢地走两圈,感觉脑袋清醒许多,返回往宿舍走,刚刚到路边,突然有光照过来,她下意识挡住视线。
再睁眼时,黑色轿车停在她旁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清俊的笑脸。
“小许同学,怎么都不知道按时联系老师呢。”他的手搭在窗边,微微歪过脑袋道:“上课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这是元旦晚会后,他们第一次见面,谢嘉珩神情如常,许栀清也没有不自然。
“我下周没时间。”她说。
这周末在考试,不能上课,许母今天给她打电话时,提到下周六晚上有宴会,需要她到场参加。
“知道。”谢嘉珩似乎只来逗她的,扬扬下巴,我“上车,送你回家。”
知道什么?知道她这周没时间?
他的用词总是很奇怪,让许栀清捉摸不透,但如果认真询问,又会被他转移话题绕过去。
她干脆不想这么多,收伞坐上副驾驶,问道:“你有驾照?”
“七月七号满十八岁学的,国庆后拿到的驾照。”谢嘉珩特意强调前面四个字,重点是他的生日。
许栀清缓了缓,问他:“你的意思是,你只拿了三个月的驾照?”
“是啊。”
许栀清解开安全带,作势准备下车。
谢嘉珩被她的举动气笑了,摁住手道:“没问题的,相信我。”
手背传来温暖的热意,许栀清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抬眼扫过去,谢嘉珩轻扬眉梢,没有意识到的样子。
“拿开。”
“好咧!”
他松开手,许栀清也放弃了,只叮嘱:“开慢点。”
“遵命。”
谢嘉珩虽然拿驾照不久,但家里有几辆空闲的车,只要休息他都会开出去练,车技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他在十栋门口停稳,撑着伞绕过前车,打开副驾驶车门问:“要不要陪你上去拿行李?”
“不用,我东西很少。”许栀清借着他的伞走上台阶,回寝室把行李箱和包包带上,全部检查一遍后关门离开。
等再下来时,透过玻璃门一眼见到谢嘉珩的身影,少年撑着黑色的伞,单手插兜姿态闲散,看起来放荡不羁,却很有耐心的在等待。
这幅场景似乎见过很多次了。
说来确实巧,每次下雨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许栀清拖着行李箱出去,谢嘉珩先将人送进副驾驶,再护送她的箱子,不知道看见什么,最后扬唇坐进车里。
“笑什么?”许栀清问。
“我刚刚送室友去机场,他把包落我后备箱了。”谢嘉珩难掩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聚餐的时候他自己喝了两瓶,估计喝懵了。”
很多寝室期末考试后都会聚餐,她们原本也想一起吃饭庆祝,可时间实在对不上,改在下学期开学了。
“你们寝室关系挺好。”她随口道。
“你们的也不错啊,期末考试你不是挨个帮她们划重点吗。”谢嘉珩脱口而出。
许栀清侧目看过去,他已经不需要解释,口吻理所当然:“我关心我的学生,很正常。”
“......”
谢嘉珩问过住址后,安安稳稳地开车送许栀清回家,到门口时不忘探出脑袋提醒:“有空记得找谢老师上课。”
许栀清懒得反驳这个称呼了,淡淡应声:“嗯。”
他又道:“有空记得回学长消息。”
这话带着打趣意味,许栀清再次望向他时,他笑着摆摆手,关上车窗:“走啦,改天见!”
回到家里,许母在跑步机上锻炼身体,见到她惊讶的脚步乱了,差点失节奏摔倒,连忙关掉机器,下来问道:“不是让余叔明天接你吗,怎么自己回来了?”
“同学送的。”
“男同学女同学?”许母亮着眼睛问。
许栀清知道说男同学母亲肯定会追问,干脆不回答,转身往楼上走,“我回卧室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年轻人睡这么早干什么,一点朝气都没有!到底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许母紧跟在后面问。
“不重要。”
许母轻哼,心里多少有数了,直接跟进许栀清的卧室,坐在椅子上,讲起下周的宴会。
许栀清不喜欢参加圈里的宴会,觥筹交错假笑逢迎让她觉得很无聊,但许母说不能让外界只知道许承维,而不知道许家还有她这位大小姐,所以必须到场露脸。
去的次数多了,许栀清发现在宴会中,能结识到不同的人群,有些能进一步发展成自己的资源,渐渐也就不排斥了。
这次是建筑行业龙头企业举办的交流会,在威纽黎酒店举行。
许父带他们进场,先和几家关系不错的公司董事长打招呼,介绍儿子女儿的学历职位,而后让他们自由活动。
许栀清站的有点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休息,许承维跟过来,假模假样地关心:“妹妹不舒服?”
“没有。”她冷冷回答。
“父亲最近交给我一个新项目,哎,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接这么大的项目,紧张的要命。”许承维笑着说。
“是该紧张。”许栀清淡声道:“说不定是你唯一的大项目。”
许承维顿时沉下脸,没有来得及开口教育,上方传来声音:“好巧啊,小许同学。”
许栀清听见熟悉的嗓音,抬眸看过去,少年打扮的比以往成熟,穿着黑色大衣和休闲西装裤,弯腰打招呼。
他身边的男人和他长相相似,但气场完全不同,西装革履,正经稳重。
虽然谢嘉珩经常做出让她惊讶的事来,但这次绝对是最意想不到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显然易见吧。”谢嘉珩回答。
许栀清终于反应过来,他能来到宴会,说明他家同样是建筑公司,或者与建筑相关的企业。
谢嘉珩站直,目光很快落在她旁边的男人身上,用居高临下地姿态打量他,声音也放低了:“不介绍下吗?”
尽管兄妹关系很差,可在外人面前,许栀清不会表现出恩怨,介绍着:“许承维,信安集团工程部总监。”
许承维礼貌的笑笑,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并没有很热络。
谢嘉珩听见名字,放下心来,重新扬起嘴角,示意自己右侧的男人:“我哥,谢见淮。”
谢见淮闻言颔首,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许栀清接过来,只瞥了一眼就被人抢走,谢嘉珩直接塞到许承维手中。
“你不用看,不重要。”
“......”
完完全全的少年做派,希望喜欢的女生不要关注其他男人。
谢见淮见状用警告的眼神看弟弟,低声道“抱歉”,又递一张名片给许栀清。
“谢谢。”许栀清道谢,她目前没有名片,没办法交换。
许承维看清楚公司名称,连忙拿出自己的名片,越过许栀清和谢嘉珩,走到谢见淮身边,满脸笑容的试图结交。
许栀清微微蹙眉,视线落在名片上——
【天成建筑集团,执行总裁谢见淮。】
天成是比他们家更老牌的公司,以设计的独特出名,获得过很多国家级的大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建筑公司,在南方市场更是有不小的名气。
难怪谢嘉珩学的建筑系,又对行业这么了解。
“别看了,上面没贴他照片。”谢嘉珩语气不悦。
许栀清把名片放进口袋收好,谢嘉珩坐在她身边,问道:“我给你发微信,你为什么不回?”
从放假开始,他坚持每天给她发消息,设计图、新闻、八卦,甚至是搞笑视频,最初许栀清会回一两句,后来发现他就是单纯的无聊,懒得再回。
“没空。”她说。
“你干嘛呢?”谢嘉珩又问。
许栀清的节假日延续着上学的习惯,早起早睡,看书学习。
“看书。”
“这多无聊啊!”
许栀清瞥他,问道:“你在干嘛?”
“等你回我消息。”
“......”
谢嘉珩大概真的积攒了一个星期的话,讲到宴会结束仍然不愿意停,被谢见淮叫了两遍,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他临走前,拽着她衣袖叮嘱:“记得找我上课,不然我上门家访了!”
许栀清只能点头:“知道。”
之后如果没有其他事,她是打算叫谢嘉珩出来上课的,尤其在今天知道他是天成集团的小少爷后,更愿意听课学习了。
宴会结束,回家的车上,许父忽然开口问:“你和谢家的小儿子很熟?”
“是我同学。”许栀清实话实说。
许父的语气别有深意:“今天看你一直和他聊天。”
许栀清不想把谢嘉珩牵扯到自家的事情中来,没有接话,只淡淡地“嗯”一声。
许父笑了下,有些莫名,看不出情绪。
许栀清没有把和父亲的这段对话当回事,可旁听的许承维似乎认真了。
没过两天,许父叫许栀清陪爷爷奶奶吃饭,许承维也在场。
爷爷奶奶思想老旧,重男轻女,以前经常责怪许母生不出儿子,后来他们创业,搬出去住才不用再受气。
但是每次家庭聚餐的时候,都要听爷爷奶奶的训斥。
饭桌上,爷爷奶奶提到公司的股份,想要他们分出来给许承维,一唱一和的态度分明是想从许母这里拿股份。
许父听见这话也皱起眉,直接拒绝:“阿维还小,再磨练两年吧。”
爷爷奶奶不赞同:“阿维都二十三了。”
“是啊,哥哥都二十三了。”
许栀清忽然开口,长辈们的目光同时投过来,爷爷奶奶来不及欣喜,她又道:“我也十八岁了,父亲给点股份我们吧。”
爷爷厉声道:“胡闹!哪有张嘴要股份的?”
她声音淡淡:“是啊,哪有张嘴要股份的。”
“你怎么跟爷爷奶奶讲话的?”他们转头看向许母,呵斥着:“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居然敢顶撞长辈!”
许母笑了笑,语气温柔:“长辈只是身份,不是权威。我女儿聪明又懂事,是挺好的。”
这话明目张胆的夹枪带棒,爷爷奶奶顿时气得不行,眼看要爆发了,许父给他们夹菜,笑道:“爸妈,好好吃饭,别操心。”
“我们怎么能不操心?这么大的一个公司......”
“公司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饭桌上彻底安静下来,全都惊讶地看着许栀清,没想到她会这样讲话。
她毫不怯弱地回视爷爷奶奶,声音很平静:“公司今后有我,用不着你们来担心。”
“你是......”
“栀清。”许父再次及时开口,打断爷爷准备说的话:“你先回家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话已至此,许栀清也不想多留,和母亲打声招呼,拎着包包走出餐厅。
到餐厅门口时,许栀清才知道外面下起了雨,寒风席卷着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的形成雨幕落下来。
她在这瞬间,想到的是谢嘉珩。
谢嘉珩不知道自己的行程,这次不会再有人出现了。
想起少年每次搭着伞杆,歪过脑袋的模样,许栀清不由弯唇笑了。
正想回餐厅问服务员有没有伞时,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满含笑意的喊着“小许同学”,许栀清抬眼望过去。
目光相撞,少年从雨中飞奔而来,义无反顾地,仿佛整个世界里只看得到她。
“你......你怎么会来?”她错愕。
少年的短发被淋得透湿,眼眸仿佛也被水洗过般,清澈透亮,站在她面前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比雨神更厉害,能和鬼谷子比肩!”
许栀清看见他略显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反驳:“你又没有伞,出现有什么用?”
“谁说我没有用?”他侧过身与她并肩,低声道:“起码现在是两个人了。”
许栀清听见他的回答,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希望这场雨不要停。
她明明不爱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