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国境内,江源别墅区。
黑色的天幕像一张大网,牢牢笼罩这片区域的静谧,除了间或很远的路灯,空气仿佛沉淀到了地面,没有一丝波动。
安静中,无形的剑努拔张好似将空气拧成了一根紧绷的弦。
四下里,细微的呼吸声都显得很重。
苏绮让凌嗣南的人手将车停在了一里路之外,他们无声下车。
“这里没有别的住户,厉承衍的前妻在3栋,就是那幢坡道别墅,厉承衍将她囚禁在这里,制造了正常居民的假象欺骗她,实际上她别墅的前面住的夫妇是高级保镖,她别墅后面住的画家也不是寻常人。他们都在暗中监视和保护她。”
部下边走边向苏绮说,他笑了一声,“夫人您来之前,我们已经将保镖夫妇和画家都处理掉了。”
苏绮穿着简便的女士西装,纤细长腿在夜色里凛冽生风。
她无声,白皙纤弱的手指摸着腰间的枪套,虽然她不会用。
她神色紧张,雪碧在夜色中灵巧穿行,在带路。
一行人走到3号栋的别墅门口,部下抬手制止夫人和小少爷,暗队会陷进去抓人。
可他们闯进去了一会,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这女人已经不见了!”
苏绮抬眼,宁静的眸在黑暗中穿梭。
雪碧抬头,神色自若的告诉她,“妈咪,厉承衍的前妻身手不凡,她自会懂得自我保护,这别墅里应该有密道。”
“嗯,我们进去看看。”苏绮抬动脚步,小跑进入。
雪碧跟在她的身侧,雪碧走屋顶房梁。
别墅里面很大,灯亮着小盏,客厅的餐桌上还有甜点的痕迹,勺子没有收。
暗队们绕着苏绮,保护她的安全同时,他们在搜索。
苏绮上下打量了一下别墅里的装潢,蓝白色调,看得出来布置很女性化,而且偏温馨。
墙角的吊兰下,甚至有小兔子的窝。
苏绮拧眉拿出一张厉承衍前妻的照片,眼神盯着照片里肌肤蜜色骨相深邃的美人,她从凌嗣南那里了解过,厉承衍的前妻外在形象并不软糯,没有一般女性美的特征,她很凛冽,是女保镖,甚至比苏绮更冷然桀骜。
这样的女人不会喜欢小兔子窝和温馨的装饰。
那这栋别墅,就是厉承衍替她装潢成这样的,或者说,厉承衍喜欢,她的前妻更女性化软糯化一些。
譬如贺浓浓曾经伪装过的菟丝花那样。
有趣。
厉承衍强迫他的前妻,住在按他的喜好布置的房子里,或许,也强迫这个女人,活成他嗜好的软弱模样。
可她明明是个女保镖。
她还怀着孕。
这一点到时突然提醒了苏绮,她走不远。
或者甚至根本没走。
“你们仔细点搜。”苏绮提醒暗队。
人马疏散开来,分开地毯式搜索,有人搜到地下室,苏绮顺着部下跟过去。
门开着,里面暗道冗长,等苏绮走进去一半,她身后的门突然被关上!
视野陷入漆黑!
苏绮前面的部下也匆匆转身,但他的身前有另一道门,将他阻隔住了。
苏绮听到部下的呼喊,让她快跑,有危险,她心下一凛,呼吸骤停了一下,她手摸到腰边的套口,手法笨拙的想要掏出武器。
突然,头顶一黑,冰冷的机械抵住了她。
苏绮一下子没了声音,心跳滚动,脸色降白。
’咔哒‘,上膛的声音。
苏绮知道眼前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她白着脸迅速喊,“雪碧!”
嘭——有两声枪响。
“啊。”苏绮猛烈的抱住头闭上眼,手发抖。
但等待了一会,她没有倒下,额头上的冰冷压力也没有了,她面前突然有人倒地的声音。
是雪碧救了她?
她立刻睁开眸,凛然间猛地往身后看过去。
地下室的门被踹开,易北鸣颀长的身躯站在那里,他手里举着抢,一缕细微硝烟从口子里冒出来。
苏绮怔怔地,冷汗从背后滴落下来。
“你没事吧?”易北鸣走过来。
同时,雪碧的声音从楼顶直接掀开地板,传过来,“妈咪!你没事吧?”
他们同时发出声音。
苏绮大喘了口气,才算是找回了神智,凝眉盯着易北鸣在黑暗中英俊刻立的脸,怔忪质问,“易少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跟了过来?”
易北鸣没有回答,答案就不言而喻。
苏绮的眉头更紧皱,“危机时刻,你应该在地下室守护安安和我的两个孩子!我这里人手很够,你怎么能来这里?”
易北鸣看着她,挑眉一下,他神情严肃,吹了下手里的抢口。
苏绮盯着他,又看了眼脚边的血流,知道他的意思,她低声说,“谢谢。”
“我想着,雪碧纵然继承了嗣南的本领,但他一个小孩子不够用,而且,这些暗队你和他们没有默契,倒还不如我。嗣南有大事忙,给了安安一个地下室保卫着,我怎么着,也得出一份力,过来保护好你。”易北鸣说。
苏绮沉默,眸光里的波纹闪过感激。
雪碧从破开的木地板里跳下来,人小力气大,他踢开苏绮脚边的尸体,蹲下去,翻动两下,“是一个保镖,厉承衍前妻的保镖。”
“妈咪。”雪碧突然站起来,目光对视苏绮和易北鸣,他用嘴形’嘘’了一声。
苏绮立刻脑袋紧绷,凝神四看。
雪碧朝地下室的深处走过去,苏绮那个部下被门隔断,却已经没有了声响。
空气在一瞬间逼近诡异。
苏绮的心脏收缩,她暗道不好。
在下一秒,雪碧用他的脚踢开了那扇深处的门,蹲下来就捡起了部下的石首,雪碧沉下小脸,“她就在附近,我去追!”
易北鸣看了眼,说,“部下是厉承衍前妻杀的,她就在这里!”
苏绮跟着跑进去。
前方,雪碧的身影突然又顿住。
“雪碧?!”苏绮急了,喊道。
雪碧仍然没有动,但他的小手中,举着一把小巧锃亮的弯刀,他跳上墙壁,把弯刀对准面前比他高出许多的女人。
那女人身型瘦,弧线优美,但浑身透着韧劲,她扎着一头长发,额鬓没有一丝刘海,整齐利落贴着头皮,她有很深邃的眼窝,漂亮的鼻挺,以及上翘的唇瓣,她的黑色衣服下面,肚子是圆的。
很大,显得大可能是因为她已经瘦脱了相。
苏绮微微聚焦双目,和照片里厉承衍的前妻对比,眼前的女人仿佛在短短的时间内,瘦了太多。
照片凌嗣南说是半个月前拍到的。
她手中没有武器,此刻,她也没有动雪碧,神色从那张偏欧式的漂亮脸上,看起来很平静随意。
雪碧也没有动她,只是举着刀,在保护妈妈。
两方都静默了片刻。
女子缓慢的踱步过来,她虽然瘦极了,看着也病的厉害,可她脚步轻盈,那或许是练武之人的习惯。
她站好了,抬头对苏绮说,“杀你这个部下,是因为他先动手,我防人罢了。”
苏绮盯着她,“你好。”她拥有冷漠但绝色的欧式眉眼,皮肤是淡淡柔光的蜜色,这样的女人一般只能在欧洲纪录片里看到,像墨西哥混血美女,或是大片里的女特工,很稀有的美人类型。
不白不柔不弱,尽管她现在病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
看得出来,厉承衍没有善待她。
苏绮很警惕,她后退两步,看向小雪碧。
雪碧没有采取行动。
女人就在雪碧的弯刀下,走了过来,她轻启淡淡的唇瓣,对苏绮主动举起了双手,“别再开火,我并不会反抗,也愿意配合你们。”
苏绮静了一下,目光里匪夷所思。
她在那一瞬间怀疑这是女人的狡诈。
女人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撇嘴笑了一下,她是深色的唇瓣,看起来像自带红色的瑰丽,一笑,那样子皆有冷淡的性感与桀骜的嘲讽,她对苏绮说,“实不相瞒,我盼望霍府的人来,已经盼了很久了。对,你的眼神没有猜错,我想着厉蘅父子垮掉,厉承衍他垮掉,幻想了数十年。”
苏绮脸上的神情有微微的精彩,静若沉潭,她顿住呼吸,惊诧难以掩饰。
挑了黛眉,苏绮深深而有礼貌的试探询问,“冒昧了,请问你是不是恨厉承衍?”
女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百转千回,又好似一轮静月下的死水,蓬勃的希望在眼睛的深处依然生生不息,她道,“只要他们父子下来,活在阴暗处数十年的奴隶们才有希望,盼到更公正的人手握这个国度,我向往的正义,也不过如此罢了。”
接着,他只想自己隆起的肚子,目光和语气都那般平静,“我唯一的条件,我想借你们这次的争斗,把这个孩子也一并解决,不能留下它。”
苏绮的目光怔愣间,看向她充满生命力的圆圆的肚子。
为何?这是厉承衍的孩子吧!
她恨厉承衍如此之深?
苏绮再次看向她瘦的几乎飘忽的脸,对这个陌生女人,苏绮的感觉颇为复杂。
不了解他们的情·爱,不予置评。
听她所言,她似乎是个奴隶,是厉承衍身边的奴隶吗?她向往其他人来给这个国度更公平的待遇。
那显然,厉蘅父子暗地里是允许奴隶,制的存在的。而她很可能是别国输送过来的戴罪之身,看她的长相。
内心片刻的唏嘘,苏绮心知不能耽误大事,纤手一挥,暗队们从四面涌过来。
雪碧变戏法似的拿出绳索,小手捏紧。
女人竟主动举起自己的双手,半俯身,给雪碧捆住。
她抬头朝苏绮笑了一下,肌肤泛着淡淡冷蜜色,黑发红唇的模样,越瘦越有一股奇异的异域之美,也许直男不能欣赏,可苏绮觉得她真的很不寻常,她说,“我姓叶。”
自报姓名,解了苏绮不知如何称呼的尴尬。
也许是太没有情绪的波动,苏绮觉得她一心向死。
心底微缓了口气,苏绮点头,“那叶小姐,我带你去总统府。”
叶随的目光轻轻飘过黑夜里的路面,抬脚从别墅里走出来。
苏绮紧跟在旁边,两个女人的身高差不多,苏绮回头看向别墅,心想,如果没有叶随的投敌,这栋别墅不可能这么安静无恙,她也不会这么轻松完成凌嗣南交给的任务。
看着叶随被压上车,苏绮的暗队里外三层将之包围起来,车开动了,苏绮在夜色中凝望天际的天狼星,拿出卫星通讯的耳麦,放在耳边,喘着气轻声朝那边说,“人质我们抓到手了。”
这是第二个捷报,第一个是霍聿从荷兰传来的。
似乎,这场劫数已经注定了一半。
凌嗣南行走在总府办公楼的顶层走廊,身形如鬼魅移动,他的身后的窗户破裂,玻璃却划得无比平整,没有一丝碎裂的声音。
他勾起薄唇,冷魅无敌。
在三分钟后,被重重保护的厉蘅,坐在他无比安全的办公室里,身后被抵上了一个东西。
厉蘅静止了一瞬,背脊僵硬之下竟有全身的冷汗往外冒,但很快他的神情强制恢复平静,他微微侧头,能听出来语气里的咬牙切齿,“凌嗣南?你是怎么可能进来的?!”
厉蘅不敢置信,目光冷涔如冰,他的气势纵然万人之上,可也如临大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