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霍冰被向淮生绑走

长达数分钟的沉默里,叶随用那样平平静静无波无纹的胜利的眸子,静静对视厉承衍。

她不躲不避。

最后是厉承衍恨不得当场将她抢过来鞭打一顿,却冷冷漠漠移开了眼神。

男人的眼睛深处,深邃复杂,藏匿的太深,明暗不能辨。

厉承衍握紧一寸修长的骨节,将冷厌的目光从叶随身上收回,他再次看向苏绮,却没有说话。

手指一动,包围苏绮他们的卫队,都挪开了。

夜色,吹来缓缓的雾,雾带着湿湿的白色,围裹住叶随瘦骨嶙峋的身体,她的脸色白得有些异样。

厉承衍高大的身影消失了。

没有了阻拦,天空上的无人机也不再闪烁红色,尽管总府卫队们神情诡异,但苏绮还是大胆的擒着叶随,进入了总府内圈。

圆顶形的三层办公楼就在眼前不远处——

大门敞开,是方才厉承衍闯进去时打开的。

苏绮接收到了某种信号,招手易北鸣和小雪碧,让他们看好‘叶随’,挟人进入,人质对厉承衍起了作用,大局已变,厉承衍会对厉蘅起作用的。

不出苏绮所预料的那样,此时办公室里,发生了短暂的枪袭与惊天动地的变化。

准确来说,响声在办公室的门外。

门里,凌嗣南沉然不迫,男人伫立得笔挺伟岸,他那张安静深邃的脸上,唯有一丝讽笑从嘴角勾勒了起来。

看得厉蘅,心下越发诡谲。

大约不到一分钟,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厉蘅眼急厉色,看到是自己的儿子,他紧绷的面目松弛半分,沉着脸喊他,“承衍?你怎么才来?外面的敌人解决的怎么样了?”

袭击响了一分多钟,厉蘅的视线越过厉承衍高大的身体往外面看。

可他看到倒下的尸体,全部是自己的卫队的。

厉蘅精深的目光闪过不解,在下一刻看向自己的儿子时,陡然神情一变,瞳孔收缩阴霾!

他望着厉承衍举向自己的抢,仍然是不能相信,厉蘅的呼吸下坠,他放平了情绪,摩挲着手指,对视双眼深邃漆黑的儿子,他气笑了一声,虽然在笑,那笑意却已经冷到了骨头里,“承衍,你在干什么?”

厉承衍在那一瞬间,抬不起头来。

“给我讲,你在干什么?要杀了你父亲?!”厉蘅吼道。

声音不大,但犹如穿耳而过,致使厉承衍手中的那把抢,沉沉的抖动了两下。

最后,厉承衍将它握稳,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神里只有漆黑的浓夜,温和,斯文,矜贵的气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透露着一股无奈的狠绝,他说话的速度很快,哑声道,“父亲,您投降吧。”

“你不配当我的儿子!我们厉家,不至于这么窝囊!你记住你高贵的身份,战死,虽死犹荣,孬种!”

他是孬种吗?厉承衍暗暗嘲讽自己,一直是吧,否则,怎么会败在一只奴隶身上,自我折磨这么多年。

他是,也好了。

眼底深邃,似纠缠无解的深渊,他腮帮咬紧,咬牙,“您投降,放弃沃尔克的实验室,同意将它立刻毁灭,我们就还是父子。否则,您冥顽不灵,仍然在败北的关头还要与霍府兵戎相见,争个你死我活,那我们父子,恐怕也要决裂。”

“你叛变了?!”厉蘅目光深冷。

厉承衍摇头,冷静的目光完美的伪装了他眼底深处的一切,再次重复,“我只要你放弃实验室,让您的贪欲回归到人类该有的阶层,放弃不该有的任何异想天开。您没有别的路,外面的卫队我自己解决了。”

话音落下片刻,而厉蘅却似乎总算听懂了。

他缓缓地一笑,指向厉承衍,接着大笑,面对反戈向相的儿子,手指尖在颤抖,眼神苍凉,显露一丝老态。

对峙陷入窒息,空气几乎稀薄得令人胆颤时,厉蘅看了眼办公室外面,他的人无一人活着。

最终,他撇下了抢,将它狠狠投掷在书桌上,几乎砸烂。

厉蘅什么也没说,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凌嗣南,眼神陷入阴沉与灰暗,接着,他脚步半转,盯着厉承衍许久,父亲抬起手用尽了力气扇向了自己的儿子,眯起冷眼,冷笑着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泄漏沃尔克的秘密的?”

厉承衍坚硬的身体,变得僵硬。

厉蘅再次扇过去一巴掌,憎恨地看着他,万分失望地指着他的脸骂道,“没用的东西!厉家基业败在你的手里,我看你要情有什么用?一个奴隶生下来的小奴隶,你舍不得?终究难成大事!”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

凌嗣南迅速控制住厉蘅,逼他下令,在今晚集中人手,肃清首·都內遍布的诡异。

就算贺立堂死了,凌嗣仍然并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还留下来了一个向淮生,谁又知道他会是什么角色?他会不会继续着贺立堂的野心,在境内做乱?天明时,必须解决这一切!

而就在厉承衍深喘呼吸,把对父亲的抢放下来时,一切也似乎要结束之时,办公室的外面发生了一件事。

空气有细微的安静,接着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很轻微。

苏绮的嗓音透过夜色,渗透进来,是微微的疑惑,“叶小姐?”

“叶小姐,你是晕倒了吗?”

等了一会,苏绮的声音变了调,她震惊的看向身侧的小雪碧,小雪碧也是一张笑脸陷入苍白,他低头看,手里的弯刀不见了。

而苏绮朝地下看过去时,叶随倒地的瘦弱身体,高高隆起的肚子边上,插着那把弯刀。

叶随的手指,染着从肚子里流出的鲜血,她握住刀口还没有松。

苏绮蹲下来,声音裹了冷气,大声喊道,“厉承衍!叶小姐自杀了,她捅了肚子里的孩子。”

那几秒钟过得很慢,这是厉承衍的感觉,他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是怎么跑到走廊外,又是怎么在叶随的身体面前停下来的。

只知道眼睛有焦距时,叶随已经静静躺着不动了。

他的长腿弯折,蹲下去时,叶随还睁开着眼缝,她是深邃的双眼皮,又大又双,这样一双本该很柔软的女性眼睛里,却从来对着他只有冷意,假装的屈服,和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她从未跪倒在他高贵的血统之下,她一直在朝独立挣扎,还妄想动员其他党,修改法典,她做间谍,做着一切他厌恶的事,又呆在他身边,把他的生命看的比她自己的还重,就这衍被他揉碎,败了,又重来,她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种习武的,冷冰冰的,甚至呆板木讷又格外执拗的女人,真的很丑。

她没有任何一点,长在他的审美之上,尤其血液,格外肮脏,低贱。

就这样一个女人,现在她,杀死了他们俩的孩子,六个多月了,已经有一斤了。

那一瞬间,厉承衍觉得他坚硬的躯体被冷冷的冰川凿锤,变得软弱不堪,变成了碎片,难以拼凑。

于是他的眼神越发冷寒,冰川刺骨,怔怔地盯着她插入自己肚子的刀,以及手势。

她没有留余地。

当她的声音将他的溃散的甚至唤回去时,厉承衍抬头看向了她,可她看着他时平静的让人抓狂,任何时刻对他的惧怕,这一刻都不存在了,叶随甚至猖狂地笑了笑,她抚摸肚子,很快手就不动了,用余力对着他狠狠地说,“我终于看到你们父子下台了,而奴隶,有了希望。这是我呆在你身边忍耐这么多年,唯一的意义。你似乎舍不得我这件玩具?那么,我和它都不会留下来,这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她闭上眼睛。

厉承衍纹丝不动。

在颤抖着将她抱起来的那一刻,惊觉她已经轻得像一朵棉花,她病了许久了,为了孩子的去留与他抗争。

而他忍不住对她的索求,每每觉得不能掌控她时,厉承衍默认,将她的身体狠狠地打败,便是自己的胜利。

就这样,两具身体抵死纠葛,血液交换。

厉承衍在这一瞬间没了力气,眼神陷入漆暗的夜空,空洞之洞里,望向她的肚子,他感觉他的孩子正在消逝。

天知道,他为了留下这个孩子,都付出了什么!他卖了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他有意把电脑开着,贺浓浓看不到电脑里沃尔克的东西,霍聿自然也看不到……

而这步棋,他很早就下了,他为了反对父亲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拿去实验室编辑基因,妄想将厉家高贵血统的婴儿,培养成初代实验体亦能的荒谬计划。

因为这个孩子掺杂了叶随的卑贱血统,所以是最合适的,不被厉蘅当作人的实验样体。

可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个孩子。

他和叶随的孩子,虽然有这个女人低下的基因,是他和这个卑贱奴隶同流合污的证据。

“叶随。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我的孩子如果没了命,我要你下地狱!”他仰天咆哮,剩下嘴唇丝丝颤抖,脚步那样不稳,男人抱着女人就往外面狂奔。

在苏绮的眼睛里,这一幕的厉承衍,是个很脆弱的男人,与他矜贵高傲的外表,一点都不符合。

如果他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并且暗中筹划了这么久的棋盘,那他,该有多爱这个女人啊。

可厉承衍他自己,不知道。

苏绮缓缓的吐了口气,心脏撕扯了一下,为那个大概救不回来的孩子,以及女人……她脚步转身,朝着里面的凌嗣南,慢慢走了过去。

凌嗣南正在指挥部署,天空褪去了一丝黑暗,快渐渐明亮,一切都显得手忙脚乱。

而在平定暗藏在城区的不确定因素之时,凌嗣南又接到了远隔大洋的霍聿的电话,那边已经是第二日的白天,霍聿的嗓音很沉,裹挟疲惫,他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沃尔克的海下基地我和贺浓浓已经清理完毕,但是凌嗣南,你得立刻来一趟,带足人手,我们翻来覆去都找不到霍冰,她极有可能是被向淮生挟走了!这个小变态,妈地,他对霍冰早有情根,加上滔天的恨意,我不知道他会把霍冰切成几段?现在人早就被绑走了!快来,当哥哥们的,总得救这丫头吧?”

凌嗣南揉了揉眉心,眉峰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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