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还是人下,并不是一个名号说了算的,再说”孟庭静笑容深深,“宋主席你底下的风光很好,我很乐意欣赏。”“我还没有当这个主席,孟老板别这么称呼。”“我这儿有两百多人同意,你那儿,那一百多人应当也很愿意看你登上主席之位,这加起来,宋主席你可是民心所向,主席之位,舍你其谁呢?”孟庭静笑盈盈地说完,宋玉章一言不发,孟庭静看着他沉静俊美的脸孔,知道他这是完全转过弯了。这下宋玉章该满意了,不是喜欢玩心计吗?他也收拾精神,认认真真地陪他玩,将他当一号人物来看!宋玉章单手贴在座椅扶手上,沉默良久后,且笑且摇头,摇头的幅度越来越小,笑的弧度倒是越来越大。“庭静。”孟庭静很亲热地应了一声。宋玉章看向他,眼中锋芒含笑,孟庭静亦是不遑多让,脸上在笑,眼中在放冷光。宋玉章道:“你真聪明。”孟庭静道:“彼此彼此。”嘴里在夸,眼中却是在互相谩骂,而且不是个好骂,是带脏字的骂。宋玉章心中气血翻涌,忽而道:“你过来。”孟庭静唇角带笑,屁股坐得很稳当,“我又不是你养的狗,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宋玉章微一点头,“对,我没给你喂食,你不算我养的。”“是啊,你那些食都喂给了一条鱼,一个工程师也要你那么费心思,真是辛苦了,”孟庭静眼中光芒嘲弄,“以后当了商会主席,不知道你忙不忙的过来?”“那你多虑了,”宋玉章含笑道,“我很有精力,多少人都应付得来。”孟庭静死死地盯着他,很快又将气压下去,淡然道:“不错,熟能生巧,总会有进步。”宋玉章道:“那倒也未必,有些人哪怕操练再多,终究也是弥补不了天赋上的不足。”孟庭静眼睛瞪了起来,他腾得一下站起,手指了宋玉章,“你别总拿这个说事!”“我说什么了?”宋玉章作出一副不解的迷茫模样。孟庭静看他装傻,心中怒气上来,又再次被他强压下去,他冷笑道:“你现在也只能占占口头上的便宜。”宋玉章道:“奇怪,我占了什么便宜,麻烦孟老板你细说。”“你想激怒我?”孟庭静面色平静地俯视了他,“我偏不如你的愿,收拾收拾走马上任,好好当你的主席去吧!”老主席在大厅等,等来了独自出来的孟庭静,孟庭静姿态谦恭道:“钱主席,这次闹得真是不愉快,给您老添麻烦了,我想好了,商会主席这个位子我当不好,还是交由宋行长来担任吧,他年纪虽轻,能力却很强,他在这个位子上干,我心悦诚服。”老主席目瞪口呆,“这……”“我的意思传达到了,码头还有事忙,我先走了,告辞。”孟庭静微一颔首,转身离去。老主席对这变故心中诧异,连忙转回了会客室,会客室内宋玉章在阳光照耀之下成了一张金中带白的剪影,边缘都在金光之下变得些许模糊了。老主席忙道:“宋行长,你同孟老板谈得如何啊?他方才同我说要让你当这个商会主席?”宋玉章转过脸,对老主席微微一笑,“是的。”老主席再次傻眼了。对孟庭静,他是有些失望,但只是失望而已,远不到绝望,其实他觉得让孟庭静当正主席,下面再设下两个副主席稍稍牵制或许会很合适,但是孟庭静不当这个主席了,这就让他感到不太对劲了。不对劲在哪里,老主席暂时还没细想。宋玉章坐了这么一会儿,倒是全然想明白了。好一招以退为进。他没有想到,是因为从来没有见孟庭静退过。孟庭静高傲成了那样,让他几乎以为孟庭静是永远只会前进而不会后退。这算什么?算是对他反将了一军?宋玉章笑了一声,想他也很荣幸,至少逼出了孟庭静的这一退。宋玉章离开老主席那,来到了聂家。聂青云外出交际,人不在,聂饮冰在,正在院子里驯马。宋玉章风尘仆仆地来,风尘不在身上,在脸上,聂饮冰拉了马辔头,将那烈马给控制住,用目光询问了宋玉章。宋玉章一身白色的西服,双手盘在一块儿,语气微沉道:“孟庭静退出商会主席的竞争了。”聂饮冰道:“为什么?”“他说,”宋玉章瞥眼看他,“让我来当这个商会主席。”聂饮冰略一思索,冷漠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凝重的神情,商场上的事他懂的不多,但他会带兵,会打土匪。手下有一半的兵不是自己人,那就别说打土匪了,光手下的兵造反就够喝一壶的。“不好当。”“不错,这是个烫手山芋,不好接。”“那就不当。”“不当不行,人都架在这儿了,我如果不肯,那些陪我们提出异议的人会闹翻天。”“那我当。”“你得了吧,”宋玉章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你这张嘴,你当了,以后商会倒是可以少开几次会。”他说完,自己在气头上又有些忍俊不禁,过一会儿没忍住笑了笑,一笑,心里那股急也就散了许多,他扭头看向聂饮冰,“我不是说你不好。”“我知道。”聂饮冰又拉了下马辔头,“散散心?”“算了,哪有时间散心,想想怎么应对吧。”宋玉章边摇头边笑,罢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是我大意了,我没有想到,他会来这样一招。”聂饮冰低垂着眼,很客观道:“没有人能面面俱到,你是人,不是神。”“你说的不错,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算无遗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银行行长的位子,他一开始坐上去不也背了几亿的债务?未必这商会主席他就真做不好。宋玉章稍抖擞了精神,他看了一眼那枣红的马,忽然来了兴致,“饮冰,你放手,让我来试试这匹马。”“小心,这马很烈。”宋玉章已从他手中拉过了马辔头,“我喜欢烈的。”宋玉章会骑马,但没有驯马的经验,上马之后被那烈马甩得死去活来,聂饮冰拿着马鞭紧紧跟随着他,以防他从马上掉下来,宋玉章双手死握住马缰,挣扎了一分钟后大声投降,“把它拉住”聂饮冰拉住了马,宋玉章立刻从马上下来了,就这一分钟,他浑身都出了汗,同时也承认人无完人,骑马他是真的不行。商会主席的事一闹闹了一个多月,最后定下来的却是史无前例的改革方案,商会进行了改制,设主席一人,副主席两人,席内核心成员七人,加起来正好是十人,以后商会的任何决定都要经过这十人共同商议裁决,一旦反对者超过半数,便不予通过,副主席分为左右两位,仿照旧时以左为尊,所有成员三年一选,其中职能分配具体繁杂之处又有种种。这已经是宋玉章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主席之位实在是推无可推,他被迫当上了这个商会主席,同时拼死拼活地在核心成员中抢下了三个位子。其实宋玉章怀疑孟庭静是故意漏这三个位子出来,这样看上去他们两边是五打五,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太过一边倒,或许孟庭静会觉得没意思。如果孟庭静知道了宋玉章的想法,他一定会大声地称赞宋玉章不愧是他看上的人。不错,他就是要同宋玉章在商会之中硬碰硬地干,让宋玉章好好享受享受被他尊重的滋味,感情上的事先放一边,先把对人的态度给矫正了,希望宋玉章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就任商会主席的日子,老主席请人算了很久,最终选中了三月四号,是个宜订盟的好日子。三月四号当天,天降暴雨,惊蛰的雷提前响了,大白天的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黑云压城城欲摧,来参加就任仪式的商界精英们下车便连人带伞被吹得像陀螺。原本该有记者在入场处拍照,可天气恶劣成了这样,实在无法,只能也先进去了。宋玉章顶着暴雨进门,纵使一路有人撑伞,也是淋了个透心凉,头发衣服都湿了一大半,进去内堂一看,他发觉他倒不是孤独的,因为整个内堂全是落汤鸡。老主席顶着一头湿发指挥十位成员站好。宋玉章在中,孟庭静在左,聂饮冰在右,剩下的七人站到了第二排。湿漉漉的记者们给这一届新的商会成员留下了一张全员湿身的照片。但还好,照片印出来倒看不出湿不湿身,只觉得这三位主席都相貌出众,非常之英俊迷人,还有就是几位的头发都异常的服帖柔顺,看上去像抹了许多生发油。第134章 就任这天,宋玉章忙得脚不沾地,来采访的记者多,来巴结的人更多,被湿哒哒的人群和马屁快要给淹没了。老主席还准备了宴会,在商会的宴会厅内,原本是要堆满鲜花的,今天天降暴雨,花运不过来了,所以宴会厅内显得有些光秃秃,不过幸而有个艳光四射的小凤仙,稍稍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小凤仙如今在海洲红得发紫,出来唱这一场堂会全是看宋玉章的面子。宋玉章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头发也干了,他的头发是天生的柔顺黑亮如绸缎,湿发一干,蓬蓬松松地荡在他的额头,令他带上了一些美好的青春气息。新主席是个青年才俊,还是个相貌堪比电影明星的青年才俊,各位成员不管内心到底对这新主席是否认同,也都一致认为新主席的相貌真是太体面了!台上唱戏,台下也在唱戏,不断地有人来向宋玉章敬酒,宋玉章酒量自然是不虚,喝了几轮依然屹立不倒,但他身边的聂饮冰仿佛认为他是虚的,站起来替他挡酒,而且是一言不发,拿了他的酒杯就喝,看上去不像是替他挡酒,倒像是要抢他的酒喝。来敬酒的人愣神地看聂饮冰喝完,便赶紧又倒了杯酒,“副主席喝了,宋主席,我也敬你一杯。”宋玉章给聂饮冰使了个眼色,笑着去接酒杯,酒杯却是半路又被打了劫。“两位主席都有,我没有么?”孟庭静手上转着白瓷小杯,似笑非笑地看了来人。那人头上顿时冷汗频出,“哪敢哪敢,我是想先敬了……孟主席,来来,我敬你。”那人赶紧喝了杯子里的酒。孟庭静已拎了酒壶又给他满上了,“这杯不算,再罚三杯。”两人推杯换盏之际,宋玉章对聂饮冰道:“我出去一下。”聂饮冰“嗯”了一声。外头风雨渐熄,留下了湿淋淋的一片天地,宋玉章在廊檐下站定,泥土混着草木的芳香扑面而来,是开春新生的迹象。“宋主席。”宋玉章听到声音笑了笑,应声回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