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这件事算我们扯平,其余的我也不同你计较,只要你别再发疯,”宋玉章将睡裤拉好,拧了龙头洗手,“咱们还是可以合作修好铁路的。”“发疯?”孟庭静抓了他嘴里的字眼。宋玉章洗完了手,目光调侃地看向他,“别为了这两个字又发疯啊。”他走出了浴室,人又被孟庭静拽住,他脸一歪,孟庭静便亲在了他的脖子上,宋玉章道:“不是才说好的不发疯吗?”孟庭静细密地吻着他的脖子,“不是才说了有了兴致也会同我亲热亲热吗?”宋玉章手盖在他侧脸上往旁边一推,“有了兴致再说,现在没兴致。”转身往房门口的方向走。孟庭静跟了上去,“该不是在为了聂雪屏守身吧?”宋玉章笑了一声,远远道:“别说笑了,你都不给你爹守孝,我给他守哪门子的身?”宋玉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叫宋家厨子给他煮了碗鸡汤面,素面,只加了个鸡蛋。孟庭静道:“可真够寒碜的。”宋玉章捞了一筷子面条,头也不抬道:“没办法,身负巨债,穷啊。”孟庭静闻言,犹豫了一会儿在他身边坐下,手掌摸着大腿,道:“这不会也算在我头上吧?”“不算,这事我不怪任何人,我自己选的,”宋玉章瞥眼看向他,勾唇一笑,“我已说了,以前的事不必再提。”孟庭静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他道:“因为无爱也无恨?”“嗯。”“那么聂雪屏呢?”“爱过,没爱够。”孟庭静忍耐道:“难道我就不算爱过吗?”宋玉章喝了口汤,对他回眸一笑,“不一样。”“哪不一样?”宋玉章低头边吃边含糊道:“你弄得我疼死了。”孟庭静简直要拍桌子了,“他娶过老婆,我没有,我没有经验!”宋玉章道:“我头一回同人上床的时候,也并没有把人弄疼。”孟庭静没想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竟然还要同宋玉章讨论他的情史,随即冷声道:“真了不起,看来你天赋异禀,天生就适合干这事。”宋玉章边吃边点头,等到那一大碗鸡汤面吃完之后,他身心舒畅地暖洋洋了,也不得不承认孟庭静的出现叫他心里为聂家两兄弟伤春悲秋的心思淡了不少,他转向孟庭静,淡笑道:“既然这样,你什么时候也躺下来让我干个一两次?”孟庭静怒而视之,“你干过聂雪屏几次,我就让你干几次。”宋玉章慢慢摇头,“那不一样,你把我弄疼了,他没有,他让我很舒服。”孟庭静忍到现在,终于涵养耗尽,将面碗往旁边重重一推,“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叫你舒服得哭爹喊娘!”第103章 宋明昭回来时,孟庭静正上车要走,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孟庭静想起往事,很想上去抽他两个耳光,宋明昭想起往事,愈加觉得羞愧对不起宋玉章,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孟庭静正在修身养性,对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养成的暴戾唯我独尊的部分进行扭转乾坤般的改造,于是压下了抽宋明昭耳光的冲动,只对他遥遥一指,冷厉道:“少给他添乱。”宋明昭站在自己家的庭院里,被人从天而降地指着鼻子骂,然而他还要觉得自己错,心悦诚服地认为孟庭静骂得好。孟庭静走了,宋明昭在原地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声重复道:“少给他添乱!”宋明昭进了屋内,屋内冷冷清清的,叫了佣人,佣人说五爷吃了晚饭上去睡觉了。“他一个人吃的?”“孟二爷陪他一起吃的。”“孟庭静什么时候来的?”“二爷下午就来了。”“来了多久?”“一下午都在,在楼上陪五爷说话。”宋明昭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拎着公文包垂头丧气地上了楼,想去同宋玉章打个招呼,但又想万一宋玉章不想理他呢?或者宋玉章身上又有什么他不该看到的痕迹呢?宋明昭左手有些发抖。他这两天一直手麻,去医院看了,大夫说是他神经有问题。宋明昭呆住了,“那我是神经病了吗?”“你手上的神经有问题,不是精神有问题,神经病同精神病是不一样的。”大夫像是做惯了解释,流畅又见怪不怪地说道。宋明昭大概理解了,开了些药回来吃,一天三顿,完全无用。这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觉得不重要。宋明昭回了房间,在床上枯坐着发呆,回过神一看手表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坐了两个钟头。他看到手表,忽然想起他给宋玉章买的那支手表,他人站起来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反复几次后还是没去找宋玉章。包法利夫人不知道去哪了,他的手表兴许也不见了。宋明昭呆坐了一会儿,又心道:“不重要。”宋家多了具小小行尸,游荡了几天后,宋玉章看得出来宋明昭的郁郁寡欢,便叫宋明昭去宋齐远那里住两天。宋明昭正在喝粥,闻言,勺子搭在了唇边,他心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我那天什么都没跟孟庭静说呀……他就是嫌我了,看不惯我了……有了孟庭静,就不要我了。”“嗯,”宋明昭低头道,“我今晚去三哥那。”宋齐远那里其实也冷清,宋业康竟然是真要出家了,每天躲在房间里读经书,最近在找寺院,现在寺院人员很紧张,很多人都想出家,因为出家有饭吃,宋业康这样原本在家就有饭吃的,出家等于是同人抢饭碗断人生路,倒有违佛法,很不合适。不过宋业康也不着急,心灵上已经完成了净化,程序上不必紧张。红尘看破其实也就在一瞬间,孟焕章的葬礼结束后,宋业康越想越觉得人生虚幻,他认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宋振桥是自我了结的,孟焕章这样的一代大儒死得更是毫无体面,人生在世所追逐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如就遁入空门算了。真正打算出家后,宋业康开始反躬自省,思考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有无做过什么造下业障的错事。宋业康自认自己虽不说是个完人,但也的确没做过几件坏事,排挤兄弟不算,兄弟也排挤回来了,算是一报还一报。只有一件,他实在没脸说不是自己造的孽。宋晋成的那个孩子。想那孩子同母亲孤儿寡母地在海外生活,又没有什么钱,小孩子从小又没了父亲,那也是很可怜的,这件事他算是推波助澜,虽然主观也是属于排挤兄弟,但他没有私生子可以叫宋晋成报复回来,所以是算他欠了宋晋成和那对母女的。宋业康怀揣心事,想同宋晋成说,又怕宋晋成会动手打他,毕竟宋晋成没有钻研佛法,同他的境界相差太远了。写信吧,又显得过于懦夫,而且白纸黑字的,总是不好,万一他以后成为了佛法精深的大师,这写出来的东西不就落人口实了吗?宋业康思前想后,决定找一个中间人。有第三人在场,想必宋晋成也不会直接动手,就算要动手,那人也可以帮着拉拉架。至于这第三人的人选,宋业康思来想去,也无非家里的几个兄弟,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宋齐远如今是活脱脱宋振桥的一个翻版,宋业康怕他到时发起火来,将他和宋晋成一起打了,宋玉章呢,原本就算是共犯,但到底人家现在是宋行长,也是分了家的,看来看去……“老四。”宋明昭手搭在门上,顿住了脚步回头,目光定定的,心想这是又要赶他走了。“你今晚早些回来,有事。”宋明昭“哦”了一声,心中飘飘无所依,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今天睡在哪全看运气。情债清除之后,宋玉章无“爱”一身轻,来到银行翻查账本后,却是眉头微锁,“坏账率越来越高了。”柳传宗道:“战事吃紧,日子都不好过。”宋玉章手捏了账本,沉吟片刻后点了点纸张,“以后放贷审核要更严格,没有不动产的都不要放,房产也要看清楚地界,一颗炸弹下去只剩地皮的那些地方全不要,到时又是一笔坏账,租界的才最安全。”“是。”柳传宗答完却迟迟不走,宋玉章抬脸道:“还有事?”柳传宗道:“商会后天要开会,凡开设银行的必须悉数到场。”宋玉章观察了柳传宗的脸色,柳传宗的脸木木的,看不出什么,但以柳传宗一贯的性格,既然特意留下来提了这事,里头肯定有花样。宋玉章道:“有话直说。”柳传宗直说了,“往年这个时候开会,都绕不开集资认购国库券,现下战事吃紧,传言数目比去年还要多。”“国库券?”宋玉章道,“有去无回的东西,买它做什么?”“不得不买。”宋玉章明白了,静默了一会儿,他缓声道:“要买多少?”“传言今年各家银行至少要分摊千万数目,宋氏银行一向买得要更多一些。”“知道了。”挥了挥手,宋玉章让柳传宗出去了,人靠在椅子上,仰面看着天花板静静思索。沈成铎那一千五百万全投进了铁路,从聂雪屏那借的三千万,一半也投进了铁路,剩下一半在银行中维持周转,还有原本的三千万美金,存取之后利息消耗了一大笔,年底结息另要消耗一大笔,还要向中央银行缴纳准备金,现在还多了国库券。这样下去,银行又要成了空壳子了!钱,还是得要钱,最好还是来点快钱。他妈的,上头倒是舒服,光明正大地管他们银行要钱,国库券?废纸!废纸用来换钱,打的可真是好算盘。用纸换钱……宋玉章眼珠微微转动,脑海里忽而浮现出柳初制作的假票据,上头可以发纸来管他们要钱,银行何不也借此效仿?当然,他不会发废纸,利息可以比储蓄稍高一些,只是年份要略长一些,等铁路通行后,利润源源不断,不必发愁还不出息,这样银行里的资金能充裕一些,也好应付,多出来的钱也可以另行投资,现在粮食、黄金、烟草、军火……各项都有赚头,只看胆子够不够大。宋玉章的胆子,一向很大。宋玉章叫来了宋齐远、柳传宗还有柳初一起商议此事。宋齐远最近在美国股市里摸爬滚打,赔了不少,但并不慌张,知道自己这是在交学费,听了宋玉章的想法后,道:“怕上头不同意。”“你说商会?”宋玉章手搭在沙发边缘,“这你不必担忧,到时我去商会开会,必叫他们同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