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东余光瞥过去,宋玉章面上不动如山,镇定中带着笑意,叫人看不出一点情绪上的外露,廖天东心里是真的佩服,心想宋玉章若是在官场上混,想必也能爬得很高。离了宴席,宋玉章上车后才掏了手帕又擦了擦鬓角里的汗,正擦着,眼下又递了块手帕过来。宋玉章也不说谢了,接了聂饮冰的手帕从鬓角擦到脖子后,“你方才很好,没同张常山生气。”聂饮冰低垂着眼,“我不会坏你的事。”宋玉章笑了笑,“那是我低估你了。”宋玉章擦完了脖子上的汗,低声道:“张常山对你印象不错,伸手不打笑脸人,接下来的几天你陪我多去拜会拜会他,他今天既然没有一口回绝,想必心里是松动的,只是还要对我们多加考验,这种人很多疑,要取得他的信任就得多花点力气,你不必多说……算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看他似乎很能听进不好听的实话……”宋玉章正说着,发尖被轻拨了拨。“湿了。”聂饮冰迎着宋玉章转过来的目光道。宋玉章看着他的眼睛,深沉如磐石,坚硬而柔和,他在心中轻叹了口气,道:“没关系。”聂饮冰的手放了下去。他心里有点难受,因自己不够有力量。第144章 接连几日,宋玉章什么正事也没干,他现在的正事就只有一件,做张处长的陪客。张处长是个很难伺候的客人,常常是毫无预兆的翻脸,宋玉章身为一个行骗高手,对于应付难缠的人自有心得,深知张常山不过是在考验他的忍耐与忠诚度,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表现自己的臣服。大丈夫成事,受一点言语和面子上的侮辱,宋玉章认为,这些不值一提。张常山是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最好是表现得笨一点,更能讨人喜欢。相比宋玉章,沉默寡言的聂饮冰显然先一步得到了张常山的信任。张常山同聂饮冰说话,三句不离自己的弟弟,搞得宋玉章非常好奇张常远是否生得非常的俊美可人。聂饮冰道:“他跟他大哥长得有点像。”他伸手在嘴角划了一下,“在这里蓄了两撇小胡子。”宋玉章实在很难想象那般形象的人会是张常山口中“可爱的像毛团”的弟弟。毛团?就是小胡子么?张常山在连续打雷下雨地考验了宋玉章几天后,终于肯定下来这个美青年的确是个可塑之才。人,当然要有本事,但是本事大,太傲气太有野心的,也不好,将来不好控制。兵工厂这么个地方,有了枪炮,万一搞出个小军阀来造反,那就麻烦了。他眼看宋玉章文质彬彬,充满了温文的公子哥气息,推断对方只是想要发财,那他可以满足。张常山的态度一有转变,宋玉章便立刻察觉到了,当天他再去见张常山时便带上了一个小箱子,小箱子里一半装了美钞,一半装了金条。张常山收了。这是个非常有利的信号,宋玉章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敷衍,张常山在收受钱财之余,在心中暗暗将宋玉章当作了自己派系的人物,对于自己人,他就随意多了,考虑要不要把宋玉章给睡了。从情感上考虑,张常山很想把宋玉章给睡了。张常山酷爱美男子,而且是很博爱,各种类型的他都能欣赏,宋玉章这样高大挺拔俊美潇洒的,他手下心腹就有一位,在床上很带劲。可若是从实际情况来考虑,张常山认为睡宋玉章就有些太任性了。海洲的商会主席。这身份,他若非要睡,也睡得,只是不好收场。张常山虽然性情是时常的阴狠毒辣,但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年纪这个模样,对于美男子们并没有吸引力,只是他手握权柄,这些人要么是想要利益交换,要么就是迫于强权不得不从。张常山不介意这个,他只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就可以了,快五十岁的人了,没有闲心思同美男子们谈情说爱。宋玉章当然也想从他手中获得些什么,然而宋玉章并非是用肉体交换,所以,要睡宋玉章,师出无名,说不准还会后患无穷。可像宋玉章这样的美男子,张常山扪心自问,这辈子就见过一个,不睡,好像又有些可惜了。正当张常山犹豫之时,宋玉章邀请他去了沈成铎的一座小公馆。“沈老板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人很有趣,说不定能和您投缘。”张常山背着手,笑得很矜持,矜持中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淫性,今天聂饮冰没来,弟弟的同学不在,张常山心中心思愈加没有管束的荡漾,“是吗?”他看向宋玉章,淡笑道:“如果跟小宋你一样漂亮,那肯定和我投缘。”宋玉章笑了笑,手臂向前一伸,回避道:“里面请。”沈成铎早已等候多时,张常山一进来,便迎了上去,“张处长,久仰久仰”张常山一看是个满脸匪气的糙汉子,瞬间便脸色寡淡了下来,懒洋洋地同沈成铎交际了几句后,沈成铎一挥手,叫人来上茶。上茶的是个身量纤纤的美少年,双膝跪地给张常山泡茶,一双柔软的手捧起玉色茶碗盛上,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张常山,声音也是娇嫩嫩的,“张处长,您喝茶。”张常山没有接茶,而是看向了身旁的沈成铎,沈成铎满面堆笑,这下张常山瞬间明白了。三个人上楼打麻将,三缺一,沈成铎又招来了个干净俊俏的青年同他们一起打麻将,青年一身的书卷气,腰身细,腰板直,手指头拿了麻将在桌上放下,一时都分不清是他的手更白,还是麻将更白。打了两圈后,宋玉章借口下楼,沈成铎又招来了个青年添上,青年也是俊美高挑,面上带笑。张常山手摸着摸着麻将牌,麻将掉了一张,旁边的青年连忙去捡,麻将牌递过去,手指头和眼波同时都碰了一下张常山。张常山捻着麻将牌,对着沈成铎微微一笑,“这是什么意思?”沈成铎一脸茫然:“啊?”张常山脸色一变,“哗”地一下掀了麻将桌。宋玉章在楼下抽烟,听到动静后立即向楼梯靠了靠,随即又镇定了脚步,不急,再等等。楼上沈成铎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对着两个俊美青年大骂,伸手一耳光向其中对张常山暗送秋波的抽了上去,边骂边叫人来把人拖走,“咚咚咚”上来拖人的两个亦是两个俊俏青年。正在此时,张常山却忽然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那挨了耳光的青年抓住了,拽着那青年的胳膊便往他大腿上坐,他满脸严肃地看向沈成铎,“好好的,怎么动手打人呢?”宋玉章听楼上似乎没了什么激烈的动静,脚步从台阶上便又下去了,如此抽完了两三支烟,沈成铎下来了。“怎么样?”宋玉章道。沈成铎面色很是紧张,绷紧了一会儿后才嘿嘿笑了,“已经干上了。”宋玉章拍了拍沈成铎的肩膀,“不错。”“老头子还挺会装模作样的,妈的,我预备了两个,他四个全留下了。”“他想要几个就给他几个。”“那是自然,横竖我这是不缺人的,也都捡着高枝飞,乐意的很呢。”“那就好,这种事也讲求个你情我愿。”“情愿,情愿的很,都争着伺候,这样的大人物,他们一辈子能见到几个?”“大人物……”宋玉章叼着烟笑了笑,“是得好好巴结。”沈成铎的这座公馆堪称是美男子窝,就连扫地的也都是眉清目秀,沈成铎在下头陪宋玉章说话,撺掇着宋玉章也找个人玩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玉章摇了摇头,手上拿了个打火机,“咔嚓咔嚓”地玩着。“我不是闲着,我是候着。”“他没那么快玩完,我看得出来,人老心不老,那眼神,可厉害着呢。”宋玉章不理他了。沈成铎手掌按着沙发,忽而道:“你是不是嫌脏?我这儿还有没开苞的。”宋玉章瞟了他一眼,眼尾微微上扬,“脏?如果同人睡觉就叫脏,那你我也干净不到哪去。”沈成铎道:“那不一样,咱们那都是……”他想起宋玉章似乎是喜欢有男人味的,犹犹豫豫的又说不下去了。宋玉章背往后一仰,将双腿搁放在了茶几上,“脏还是干净,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你觉得自己干净,说不准……”他扭过脸冲沈成铎一笑,“在他们心里,咱们这种人才是最脏的。”沈成铎被他说的一时噎住了,同时见宋玉章那脸上的神情是分外的锐利淡然,那身上立刻就有些憋不住了。不怪张常山想,像宋玉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有相貌有脾气的男人,干上一次,比干上其余的人多少次都带劲,可惜就是吃不到嘴。而最最珍稀的恰恰就是那一口“吃不到”。沈成铎甚至有点怨恨起宋玉章了。像宋玉章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还要长得这么好呢?这不是让人看得到吃不着,白白着急吗?四个美男子也没有满足张常山,倒茶的美少年携另一位美少年一齐上去,才终于是让张常山的那股子淫性给大大地散发了出去。经此一聚,张常山认为宋玉章不仅聪明,而且识时务懂变通,不是那种一味死守的迂腐之人,这样的人很符合他的要求,廖天东说的不错,这个人可以合作。张常山心里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孜孜不倦地去考验宋玉章,同沈成铎这海洲当地出产的淫棍一拍即合,将时间全花在了猎艳上。宋玉章终于能闲下来,这几天,他一天瘦一斤,脸上倒显不出什么,他要瘦,就先瘦腰,裤子都有点松了。正在家里喝汤进补时,外头佣人来传了话。“孟二爷请您去一趟码头。”去码头,那就是谈正事。宋玉章上楼去换了衣服。春天到了,但他人懒,在收拾自己上面不肯多花心思,捞了件深灰色的西服穿上便走,反正见孟庭静也不需要收拾打扮。春日的码头比冬天要热闹许多,雪白的水鸟很安宁祥和地蹲在堤岸,宋玉章随着人的指引来到了一座仓库面前,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你们老板要在这儿跟我谈事?”“东家就在里头。”那人上前去拉开了仓库的大门,沉重的“吱呀”声传来,宋玉章迈步进了仓库。仓库里大白天的也很昏暗,只有顶上的窗户透光,孟庭静一身月白长袍背对着他立在空地处。宋玉章正想着该怎么称呼合适时,孟庭静已转过了身,目光平平地落在宋玉章身上,“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宋玉章干脆也省略了称呼。“你过来。”宋玉章双手插在口袋中,偏侧过脸,眼睫毛慢眨了两下,唇线微抿着走了过去,在孟庭静身侧站定了才道:“什么事?”孟庭静袖子一抖,里头便滑出了一把短短的匕首。宋玉章面色微变,眉头亦是皱了起来,“做什么?又要歃血为誓?不必,想说什么就直说。”孟庭静没理会他,拔了刀往身旁的麻袋上一插。“沙”麻袋中的物品争先恐后地从里头涌出,很快就在宋玉章脚边堆起了一小摊暗黄色。“这里有两万斤粮食,你拿去,给他们垫上一半。”孟庭静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