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最近有点邪性,豫省的六七月本是多雨的季节,往年这时候经常一天一幛雨,或许来得快去得也急,可雨水到底是不缺的,可最近情形不太好,自打陈乔山高考完只下过一次雨。
天越来越热,陈乔山大早上的也睡不着了,大小伙子火气旺,再遇上这鬼天气实在是躁得慌,干脆爬了起来。
双拐最近不爱用了,刚拿回来的时候图个新鲜,拄了两天就烦了,时间长了腋下杵得难受,在家呆着,惦着脚走几步还是没问题的。
在陈家,陶秀英一贯是早起的,屋顶上已经飘起了阵阵炊烟,不过厨房里却没看到人。
陈乔山有点奇怪,陈妈这么早去哪了?他向院外喊了一嗓子:“妈?”
没人应声,陈乔山有点担心,忙踮回屋里拄着双拐出来,绕着院外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又跑后边猪圈看了看,还是没有。
圈里的猪听到响动,哼唧哼唧地拱着铁栅栏门,动静不小,一早就闹食。
陈乔山凑近看了看,圈里的猪一大一小有两头,大的那头挺肥,他也看不出个斤两,不过前几天听陈妈说起过,大的怎么也得两百斤了。
肥猪是陈妈去年就开始养的,就是为陈乔山预备的。它也活不了几天了,等陈乔山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就是它摆上餐桌的时候。
农村家庭供出个大学生是件大事,摆酒席肯定是少不了的流程,一方面是庆贺一番,一方面也是为了筹集大学的费用。
陈乔山记得看过的一个段子,讲的是他们这代80后,他们上小学的时候大学免费,上大学的时候小学免费,他们刚上学的时候国家包分配,他们毕业了工作又不好找了,总之干什么都赶不上趟。
自打1994年教育改革以来,高昂的大学学费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农村家庭能负担得起的,升学宴也算是农村家庭筹款的一种方式,
这不是后世那种借机敛财,赴宴的没人会攀比红包的大小,大家都是量力而行,亲近点的可能多资助点,关系一般的就多少意思下。
当然,摆宴席也是要花钱的,陈妈是个精打细算的,恨不得一个大子掰开花,自家有的尽量不会去花钱,鸡鸭肉蛋这些都是家里自己准备,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花费。
“你大早上的跑猪圈干嘛?”
陈乔山正愣神呢,被陈妈的喊声惊醒,“妈,我起来看厨房里没人,正四处找你呢!”
陈妈没好气地说道:“找我?找我站猪圈干嘛?也不嫌味大!”
猪圈修的离家挺远的,周围味道确实不怎么样,陈乔山讪讪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还能去哪,挑水去了!”
陈乔山好奇地问道:“妈,水井里压不出水了?”
“昨天晚上就没了,老天爷也不下雨,再这样下去吃水都困难!”
陈乔山有丝恍然,最近没有降雨,气温高蒸发量大,再这样下去就成旱灾了。
豫省自古就缺水,大旱也时有发生。
陈乔山不是学历史的,不过也知道些历史,尤其是看过小钢炮的《一九四二》以后,他还专门去查过豫省的相关情况。
电影不是史实,不过当年的那场灾难不是杜撰的,灾难的起因就是干旱。
陈乔山脑海里还清楚的记得,2014年的豫省又发生了一次大旱,受灾人口近一千五百万,造成的直接的经济损失几十亿元,这些钱对国家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不过干旱直接受损失的都是农民,他们的境遇可想而知。
陈乔山上辈子在水乡长大,对干旱没有直观的印象,不过现在置身其中,他也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妈,咱家都没水了,你去哪挑的水啊?”
“去长旺家挑的,他家是深井。”
陈乔山有点无奈,挑担水回家起码两里地了,这得费多大劲,他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看着。
白天天热,他有伤只能待家里,无聊打开电视看看新闻,结果发现停电了,想想也够倒霉的。
家里人倒是对停电习以为常,农村供电不足,又逢干旱,排灌站大量用电,停电就成了家常便饭。
陈乔山心里惦记着旱情,忍不住问道:“爸,咱家的地要浇水吗?”
“这几天还轮不上咱家!”陈卫国也有点无奈,地里的玉米秧都蔫了,可也急不来水。
前王村也没水,附近没有干渠,都是打了机井,而且普遍都不深,水量不足,灌溉就需要一家家轮着来,就这鬼天气,只要不下雨,长久下去地里收成够呛了。
陈家人为干旱闹心,周家人也没闲着。
“姓周的,要去你自己去,别拉着儿子跟你一起丢人!”于敏的嗓门很大,气势很足,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周广财肺都快气炸了,他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后悔过,怎么娶了于敏这么个泼妇。
他昨天回家忍不住教训了败家子一顿,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呢,这婆娘先护上了,又是打又是骂的,他脸上倒被挠了几道血痕,弄得狼狈不堪。
家里好不容易平息了,听了王德贵的劝,周广财今早就想带着儿子去陈家走一趟,没奈何那小兔崽子死活不愿意去,这败家娘们也在一旁帮腔,一直拖延到现在,这样下去可怎么成。
周广财也忍不住了,直接放话道:“今天他就是不去也得去,还不是你们娘俩干的好事,周家的脸面都快被你们丢尽了!”
于敏一听这话,当即不愿意了,破口大骂道:“周广财,你好意思跟老娘提名声,你们全家老小当年穷得都要去要饭了!”
“要不是我爸,周家能有今天?现在有了俩糟钱,就抖起来了?我告诉你,门也没有!”
……
于敏骂起来没完没了,周广财气得脑仁疼。
当年周家日子确实不好过,好不容易巴结上食品所工作的于家老爷子,靠在镇里杀猪起家,可真要说帮多大的忙,那也算不上,周家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起早贪黑挣来的,跟于家没多大关系。
再说了,这么些年下来,他也没少帮衬于家。几个舅老倌时不时就上门打秋风,他也没说啥,可就算是这样,逢年过节还要受于家人的挤兑,仿佛他周家该着他于家的,尤其是家里这婆娘,动不动就拿出来说事。
他这时也忍不住了,脱口骂道:“你们于家能有什么好货色,就你那几个弟弟,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要我说连要饭的都不如!”
于敏是于家的长姐,在家里最是护短,哪听得了这个,瞬间就爆发了:“周广财,老娘今天跟你拼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好吗,周家的战争又爆发了,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哎呀,砸电视啊,砸空酒瓶子算怎么回事吗?”
“就是就是!”
“哎哟,这于敏下手太黑了,周广财脸都不能看了,啧啧!”
……
围在周家院门外看笑话的不老少,一个个的唾沫横飞,小声讨论着里面的战况,今天可算是不虚此行,回去又有得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