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瞒天过海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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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块精准无误砸向江归一两腿之间的簪花,距离腿根的命门只差几公分。

“......”

江归一默不作声,平日死寂的心脏刺激得怦怦跳不停,以至于胸腔起伏的程度超出他理解的范围。

陈窈弯腰,淡定地搬起石头咣地声扔旁边空地,捡起压成薄片的金属拈在细瘦指尖,凑到江归一下颌,跟他之前拿那破刀在她面前比划一样,慢悠悠地晃了晃。

“二爷,您生什么气呀,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她无辜地说:“刚刚想法子找合适的工具呢。”

“您看,这不找到了嘛。”

放她娘的屁!

她刚找工具他把头拧下来给她当球踢!

江归一寒冷彻骨的目光如刀如剐。

陈窈权当没看见,细微脚步声传入耳朵,她笑吟吟地捻着薄片要去割他腕间的铐扎带。

他往回抽手,抚上领口温莎结,指骨微曲将领带扯松,言简意赅,“滚。”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将薄片插进绣花鞋后跟,捡起割断的铐扎带戴回腕部,再捏住两端隐藏。

过程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她坐回他旁边,柔弱地说:“二爷,劫匪在楼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除了与我配合,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愤怒在沉默中酝酿,那是风驰电掣的瞬间——

血液加速,麻醉剂失去药效,江归一猛地扑向陈窈,尘烟升腾四漫,她愕然睁大的眼里,他整个上半身压了过来。

“唔——”

后脑勺磕地发髻散,她来不及反应,大腿两侧被他坚硬的膝盖骨抵压,同时喉咙也被他的手死死扼住了。

剥掉外头的皮囊,江归一的野匪和杀伐气暴露无遗,“没有别的路走,那你上黄泉路!”

与计划差十万八千里。

发丝纠缠,血汗混淆。

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美貌,近距离浓稠到目炫,他的眼睛因愤怒格外凶戾又格外明亮,倒影清晰可见。

掐在脖子的手宽大修长,掌骨、指腹有些枪茧,渐渐收紧,陈窈的脸不知因窒息还是被他呼吸烫的,红到几近滴血。

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一把薅住了他的长发。

蛮劲儿大的,脑袋都薅歪了!

江归一愣了足足三秒钟,那对漂亮的金色瞳孔紧缩,写满不可置信。

“你想死!”他低吼。

人之将死,骂了再说。

陈窈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骂:“蠢、蠢货!”

江归一体内暴戾全被这俩字逼出来,骨骼交错的声音从她脆弱的喉管溢出,他恢复了点理智,手劲尚留余地。

四目相对,彼此从对方眼底看到一种丰富、难以言喻、诡异又熟悉的神情。无可厚非它们不同,可此刻太阳升至最高,虚朦光影赋予契合的错觉。

非常暧昧,甚至有点怦然心动的意思。

然而没人在乎。

“松手。”

仿佛从齿缝挤出的两字。

“不、咳咳……”

江归一俯身凑近,鼻尖几乎与她鼻尖相抵,这角度他眼睛形状非常漂亮,但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整个面部流转邪气。

“猜猜,”他拇指按住她颈侧突突跳动的脉搏,“是你左手簪子刺进我的动脉更快,还是我拧断你的脖子更快。”

坏种,最缺同情心与仁慈,最不缺疯癫。

没人比陈窈这类情感缺陷的人。

万一他出尔反尔,先死的还是她。她使劲推他胸膛,纹丝不动。

只能赌了。

簪子藏进水袖,陈窈死攥着男人头发不放,语不成句,“再、再松……”

“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江归一卸去全部力,女人颈子皮肤薄,像被狠狠凌虐,血管青蓝与红痕交错。

娇气的废物,碰到她算自己倒霉。他不屑,“弄死你脏了我的手。”

——是是是,您的手金尊玉贵,价值连城。

陈窈说不出话,大口吸入氧气,“哈嗬……哈嗬……”

一跪一躺的姿势,男人半边身体虚虚压在身上,呼吸、心跳、体温,来自他身体的一切,如团躁热的火强势塞进喉咙,又像汹涌的水瞬息淹没,她被逼得难以呼吸,嘴巴一翕一张地喘,小小的、肉粉色舌尖时不时吐出来一点。

江归一眼皮突然跳了几下,表情古怪,眼神幽深地问:“还在想后招?”

体力耗尽,陈窈双手交叉拒绝沟通,继续张着嘴呼吸。

江归一目光转开又转回来,转开又转回来,来回数次,半响忍不住质问:“你为什么要呼吸?”

陈窈:“?”

“能别像死鱼一样呼吸?”

“………………”陈窈反问:“请问我该怎么呼吸?”

江归一睫毛往下撂,默然几秒,双臂撑向她头顶,她松开了他的头发。

他支起身体靠向油桶,俊脸没有表情,好似刚刚剑拔弩张、莫名其妙的对话完全没发生过,攥起她的裙摆,瞟了眼绣工,说:“次品。”

陈窈:“?”

男人东挑西拣,揪出她裙摆最干净的布料,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的血迹和灰尘。

毛病。

陈窈不想浪费口舌,四仰八叉地躺地上调整状态。

大学课题很多人喜欢把大脑分成几百个区块研究,她喜欢把大脑分成3x3x3共计27块的魔方。

有时简单粗暴是正解,应该遵循爱因斯坦关于科学简单性的金科玉律——江归一阴晴不定,而她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点水果,饿得前胸贴后背,接下来极有可能变成饿死鬼,如果还搭理他这傻叉,那么她就是超级傻叉。

江归一不知道陈窈琢磨什么害人的事,观察着她,并拢食指中指,漫不经心敲击腕部。

过会儿她似乎想到什么,爬起来,捡起外袍和首饰重新戴好。

洞悉了她的想法,他摆正领口温莎结,摘掉黑玛瑙袖扣,瞟去一眼,见她还慢吞吞穿衣服。

“废物。”

江归一拍开陈窈的手,力道不重,但她手背那片皮肤立刻发红。他又骂了句废物,捻住前襟绸带往上提,使劲一拉。

“唔——”陈窈差点被勒得心脏从嘴里吐出来,她有点想骂人,试图夺回自己的衣带,没成功。

“做什么?”

“闭嘴。”

男人在她腰间快速系了个漂亮标准的琵琶扣,又靠回原位。

诡异的与牢狱断头饭别无二致。

可怕。

陈窈往旁边挪,双手抱膝缩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鹌鹑。

“簪子、金属片。”江归一穷追不舍,“所有的,交出来。”

陈窈:“......”

居然都看到了。

犹豫几秒,她微侧身体,在视野盲区把东西哗啦啦从宽大水袖里倒出来。

江归一:“你主业捡垃圾?”

“出门在外,总……”

“闭嘴。”

“......”

陈窈定定地看着他睫毛优美的弧度。

“看什么?”

“您好看。”

是句实话,也是句假话。

江归一很干脆,“滚。”

她倒想滚,滚去找江之贤,临死前把他杀了。

可江归一为什么这么淡定?途中他利用护指保持清醒,难道听到了关键信息?

陈窈眼睛溜溜转,顷刻间笑脸相迎,轻声试探道:“我们不会有危险?”

这是绝对能得到答案的陷阱问句。

日光越过断壁残垣,映得江归一那张脸油画般唯美。他肩背松弛,姿态十分优雅,即使当下环境糟糕,也有种强烈的嘲讽感——尤其那双丹凤眼末梢挑起时。

“谁跟你我们?你配吗?”

江归一冷笑,“你现在对天磕三个响头,祈祷你主人能及时赶来救你吧。”

陈窈懂了,他这是将计就计以此降低敌人警惕性。相隔不过咫尺,她咳嗽两声,开启装聋作哑模式,“二爷,您这是哪儿的话?先消消气,我方才是怕您不愿配合才说那些话,没想到您误会了。”

江归一闭着眼,“脸皮挺厚。”

她赔笑,“脸皮厚不厚不重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也笑,“再说句话试试。”

完全没法聊。

气氛沉默,空旷的废弃高楼除了呼吸、风声、惶惶脚步再无其它。

戴黑面罩的彪形大汉押着江之贤的三个儿子上了楼。平日高高在上的几位公子哥,双手皆被捆扎,西装起了褶痕,精神萎靡,似乎都打了麻醉剂。

江家主系的车在中间,前后防弹车,而这次十五个系的护卫队伍每系至少十人,总和绝不低于一百五十号人。

谁有这通天本领?内外接应?

陈窈不解。

劫匪把人扔面前拍拍屁股离开。江归一朝前踢了脚,正好踢到江颂竹,他温和地说:“二哥,再用力点我的骨头要断了。”

江归一看不得江颂竹三分虚伪做作的模样,毫无诚意地说:“抱歉。”

江颂竹好脾气地弯唇,看向陈窈,语调笑吟吟,“怎么还有位小姑娘误闯了。”

男人仅仅领口沾染血迹,可判断他没有与劫匪爆发任何口角之争。那么,他究竟是不是甄先生,这次事件是他安排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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