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轮到胡图守夜,由于多了林道这个外人,吕家一行都在帐篷里假寐,皆不敢睡太死,耳朵竖着,武器离手边不远,随时留心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林道也没什么睡意,索性陪着胡图坐在火边守夜。
自然是坐在他的对面,他功力还不太深厚,不能长时间屏住呼吸,更不懂龟息一类的玄奥功法。
寒风呼啸,两人烤着火,吃着风干的兽肉干。
“大哥,你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呢,别看我实力不太行,论保命手段,好多人都不如我呢。”胡图咧嘴笑道。
林道微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笑道:“那是当然,小兄弟你的那一手灵术,确实非同凡响……”
胡图茫然道:“什么灵术?”
灵术,灵诀灵技以外的灵法秘术,例如穿墙,隐身什么的,十分稀有罕见。
“就是这个……”
林道竖起中指,默念法诀。
指尖一点毫光现,照射三千大世界。
雪地微微拱起一点,破开,一个浑身披雪的小泥人从积雪中探出脑袋,缓缓爬出。
胡图愕然半晌,如法炮制,又是一个小泥人从地里冒出。
“比试一下,如何?”
林道压低嗓音,豪气干云道。
胡图满脸兴奋,用力点头。
二人操纵下,两个小泥人跳上一块巨岩,你一拳我一脚,拳来脚往,动作颇为单一笨拙,充分表明了两人灵术修为的低微。
不多时,分出胜负。
只见一个泥人四分五裂,成了几滩烂稀泥。
而另一个,连身上“雪衣”都尚未完全震散。
优劣立现。
胡图望着烂泥,神色黯然,垂头道:“大哥雀实厉害,我不如你。”
“兄弟不必在意,我不过是仗着灵道修为的一点优势罢了。”林道安慰道。
“大哥修炼这什么灵术多久了?我已经苦练两年,也没啥大进步。”胡图问道。
“有个……两三天了吧……”虽然事实有点残忍,林道还是不忍心骗他。
世上唯有天赋,惹不来嫉妒,过大的差距下,你不得不服?。
“胡兄弟,你这灵术是谁传你的?不知可否告知。”林道心里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
胡图歪头想了想,说道:“一个叫红嘴绿鹦哥的人……”
“红嘴绿鹦哥?一听就是化名……”林道沉思片刻,问道:“他是不是手持折扇,身穿一件道袍,披着一块袈裟?”
胡图愣了愣,摇头道:“那是个大夏天,他穿着一身厚得很的棉袄,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给了自己嘴巴一拳,打得自己唇破齿碎,血流得满嘴都是,然后他摘了一把青草放在自己头上,说‘老子被绿了,请叫老子红嘴绿鹦哥’……”
林道嘴角抽搐了两下,他哪还不知道,定是土八土那家伙在装神弄鬼…
那家伙的荒诞不经,他早见识过了。
一生追求与众不同。
有一次,林道看不惯了,冷笑说“那你怎么还和我们这些俗人一样,吃肉喝酒?怎么不去吃屎喝尿……”
当时土八土眼睛雪亮,打了个响指,说“照啊,你小子随便一语,便点破禅机至理,直指人世间中一个甚少人知的绝大秘密……”
当时林道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没忍住问是啥秘密。
土八土声音压得极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此乃人间第一等富贵法,小家伙你听后千万得烂在心里,莫要透露给他人知。
林道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肃然应允,就差发誓自己绝不外泄一字了,土八土才说出这个秘密…
据他所说,要想获得富贵,维持权势,就得偷偷吃屎喝尿,每日在粪坑里泡澡…
林道听后愣了半晌,说你可别瞎扯淡了,欺负我读书少…
土八土一脸鄙夷,撇嘴道,所以说活该你小子一辈子穷苦命,就拿你们尊王帝国来说,皇室那些个老家伙,为了自己的泼天权贵,哪一个每天不是吃得满嘴满腹,能为人之所不能为,那才是真正的大豪杰大丈夫,所以才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
最后,土八土问了呆如木鸡的林道一句:吃屎即有富贵,你愿吃吗?
林道毫不犹豫道:我是人,不是狗…
土八土哑然失笑:少不更事啊…
……
想到二人“师出同门”,林道对天性单纯的胡图更添好感,开始尝试靠近他,屏气不再屏得那么死。
久居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久处鲍鱼之肆,不闻其臭。所以,时间一长,林道也开始慢慢适应。
胡图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看上去有些天真无邪。
问起胡图为何这般年纪,就入山捕兽,胡图腼腆笑说船夫老头家的翠翠,要的彩礼太贵…
说着说着,胡图敛去笑容,轻轻一叹,惆怅道:“林大哥,你说世上为啥会有狐臭这玩意儿,为啥不是狐香呢?如果是讨人喜的香味,那样就会有好多好多人喜欢我,而不是躲瘟神一样躲着我,翠翠也不会一见我就皱眉头了……”
“小兄弟,身体臭不打紧,心不臭就行了……不要气馁,也许有一天,你能找到根治狐臭的方儿……”自小体无异味的林道,无法感同身受,只能是不痛不痒的安慰几句。
胡图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下撇,双手抱胸,死死夹紧腋窝。
林道拿出一本泛黄书籍,借着火光蘸着口水翻看起来,这本所谓的书籍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除了封面封底,中间仅有一页…
林道强忍着心中想骂人的冲动,因为这本书是土八土给他的,书名《亿亿亿万草金经》,据土八土说,此书是他行遍天下,尝遍亿万药草所撰…
很快,林道记熟了这一页记录的一种药草,神奇的事发生了,只见那一页的内容,荡起一圈涟漪,如水波悄然流转,内容转变成另一种他不认识的药草…
上面详细记录着其药性,生长环境,培植方法,能与什么药草搭配,有什么禁忌,应有尽有…
天人授书,当真是神作啊…
林道赞叹。
土八哥对他真的很慷慨,世间恐怕没一本书的价值,比得上自己手上这本。那些一天吃饱了撑的的士子文人,钻研那些所谓名著,还不如费心琢磨这一本,搞个“草学”什么的,造福苍生,免致虚耗光阴,浪得虚名。
林道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口气看了上百页的内容,兀自有些意犹未尽,期间看到几个不认识的生僻字,下意识扭头,想要请教,只是教他识字的少女,早已不在身边。
林道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将书页放在膝上,狠狠揉了揉脸颊。
田子星…你一定要给老子等着啊,一掌之仇,小爷绝不敢忘!
抬头,冷月寒星,幽远高旷,正静悄悄地瞧着他。
火中木柴毕毕剥剥。
胡图见他看书专心,不忍打扰,一直默默戒备和维持着篝火。
林道收起那本《草金经》,说道:“胡图,你去睡会吧,我来守着。”
胡图揉了揉黑眼圈,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南方一片火光,无数火把连成条条火龙,迤逦而来。
“那是什么……”从未得睹此景的胡图睁大了眼。
林道身体悄然绷紧,凭直觉,他感到来者不善。
难道是那所谓的小将军身后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谓的小将军,有点不简单呐…
“前面的人,放下武器!不许动!”
百来号身披甲胄的人擎着火把,看见篝火后,大喝着加速冲来。
吕家父子忙从帐篷中出来,看此情景,皆是一头雾水。
“这是烈城的城卫,天啊,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吕不奢环目四顾,看着漫山遍野的人流,心里惊骇。
一队城卫将林道六人围住,一个领头的走到他们跟前,凶神恶煞道:“立刻出示你们的捕兽准许证!”
吕老汉颤巍巍走出,小心翼翼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
卫士劈手夺过,审视片刻,见不是仿造,脸色稍霁,接着抖开手中画像,喝道:“你们可曾见过此人?”
林道呼吸一滞,只见那画中人正是自己!
还好,画中林道长发飘飘,若不仔细辨别,很难会有人将他与画中人牵扯到一起。
吕老汉凝神注视画像片刻,摇了摇头。
那卫士冷哼一声,不耐烦道:“反正今夜兽行山中的活人,一个也别想跑掉,拿下!”
身后兵士正要动手。
吕老三却是认出画像中人,身体剧震,难以置信地望着林道。回过神后,咬了咬牙,正要揭破。
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响起:“高队长,这些人我都认识,都是我朋友,还请看在我‘狂风’大队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一个看着颇为儒雅的青年带着四五十号壮汉,走了过来。
见到青年,吕老三捧着胸口,眼睛里全是星星。
这青年,所在的狂风民猎队,在附近名声赫赫,是数一数二的大队,他爹正是队长,理所当然,他是副队长。
吕老三是这青年的小迷妹,痴痴道:“张然哥……”
周围人见一大老爷们这般忸怩作态,差点吐出年夜饭。
张然却知道她是女人,俊秀脸上逸出一丝迷人笑容,接着对一旁的高队长拱了拱手。
那高队长也认识张然,略微犹豫,张然悄悄塞给他一枚乾坤戒后,笑道:“既然是张兄弟的朋友,那肯定没有问题。”
接着面容一肃,手一挥,喝道:“弟兄们,继续搜,挖地三尺也要挖出那小杂碎,找着了,咱们吃香喝辣春香楼包夜,找不着,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一行人,开始继续搜索。
那些民猎小队,紧随其后,都想分一杯羹,这次将军府开出的悬赏,委实惊人,都赶得上帝国中那些甲级通缉犯的赏金了。
等他们远去,张然拱手道:“吕伯,你们受惊了,小侄最近寻到一坛美酒,这就给你们压压惊。”说着拿出一坛红坛子美酒,偏头遣走手下,让他们继续去搜寻。
手下们嘀咕着离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坛酒可是年份不低的朱爵酒,小队长宝贝得紧,怎么舍得拿出来请人喝…
还没揭封,那股浓郁的酒香已经蔓延开来。
张然取出七只酒碗,亲手倒上,笑道:“十年朱爵,不成敬意。”
“天呐…这得多少钱一瓶?”吕老三微张着嘴,一脸震撼。
“算不得什么好酒,也就一个紫灵币一瓶吧……”张然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的道。
一…一紫灵币?!那就是一百白灵币,一万金灵币,一百万青灵币!!!
我的老天呐…
习惯使用青灵币的吕氏一家,全部惊骇不已,这瓶酒,他们捕一辈子兽,也赚不到…
吕老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张然会突然这般热情得不像话,但老话他还是懂,无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他笑道:“张公子太客气了,这等名酒,我们命贱,实在消受不起……”
“诶,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怎么,吕伯,这点小面子都不肯给我?”张然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吕老汉心里实在不安,还想再说什么,他那早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的女儿连忙说道:“爹,这是公子的一番好意,咱们一再推辞可不好,兽行山里谁不知道’捕兽公子张’的名号,你还怕他下毒害我们不成……”
吕老三崇拜地望着张然,兽行山里几乎都是着糙汉子,这捕猎公子张却翩翩潇洒,玉树临风,独树一帜,就连击杀猛兽的动作,都是说不出的优雅美观,哪能不叫她芳心暗许。
“三……弟说得不错,爹,咱们不能拒绝了公子的好意。”吕老大和吕老二使劲嗅着那股酒香,猛点头。
吕老汉无奈,只能接下那碗酒。
林道却没有接。
张然笑道:“这位小兄弟是新加入吕伯队伍的吧,我与阁下一见如故,还请与我痛饮一杯。”
林道摇头,笑道:“我和你不熟,酒还是不用喝了吧。”
张然还没说什么,吕老三就冷笑道:“哟,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张公子敬你酒,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这样的人,给公子提鞋都不配!”
说罢跑到张然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然轻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双手持碗,递到林道面前,温和笑道:“三妹你可别这么说,小兄弟一表人才,定非池中之物,我见到小兄弟,实在是非常欢喜,这碗酒,算是我替她赔罪。”
吕三妹听心上人称自己为妹,羞得脸都红了。
林道单手接过碗,笑了笑,一饮而尽。
张然笑着伸出大拇指,“兄弟果然豪爽,干。”
也是一口闷。
吕氏一家则舍不得鲸吞牛饮,小口小口舔,品咂着滋味。
这他妈哪里是喝酒啊,这是喝血,喝金液。
胡图不懂酒,大口喝着,对他来说,酒只分两种,第二天早上打脑壳的,和不打脑壳的。
一坛酒很快见底。
张然抹了抹嘴,站起身,拍拍手,笑道:“倒也,倒也。”
其他喝酒的人应声而倒。
“饶你奸似鬼,喝了本公子的洗脚水,哈哈……”张然兴奋得两眼放光,畅快大笑。
他快高兴疯了,林道伤小将军之时,他就在一旁,所以,在看到林道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他来,从城卫手中保下他,再遣有下人,自然想独吞这一分天大的悬赏。
“7品灵诀与灵技各一部!十枚紫灵币!老子十辈子都挥霍不完!你是我爹!亲爹!”看着软到在地的林道,张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恨不得一把抱起林道,狠狠亲上几口。
吕三妹浑身无力,涩声道:“公子,你对我们下毒?”
“非也,非也。”张然笑道:“三妹,我怎么舍得下毒,这小子的活人头比死人头可值钱多了,我只是给你们下了点灵兽软骨散而已……”
吕三妹道:“既然公子达成所愿,我们吕家不敢贪功,还请公子放我等离去,今日之事,我们可立誓半字不提……”
张然摇头笑道:“本公子宅心仁厚,不会动手杀你们,只会在你们身上割几条口子,让血腥味引来灵兽……呵呵,你们一辈子捕杀了那么多灵兽,最后被灵兽吞噬,也算死得其所吧……”
“张公子,不要杀我们,我们吕家愿追随公子。”吕氏兄弟惨声道。
“张公子,要杀就杀老汉一人吧,还请你大发慈悲,不要伤害我的儿女。”吕老汉叹道。
“呜呜,不要呀,公子,人家可是很仰慕你的,只要你饶了人家,人家随你处置……”吕三妹哭着求饶。
张然走到她身前,蹲下身,一把扯掉她的假络腮胡,取出一皮囊热水,淋在吕三妹脸上,冲洗掉她脸上黑泥,听着她咿咿呀呀的哭声,嘿嘿笑道:“小娘皮模样寒碜是寒碜了点,但应该还是个雏儿,这新年第一炮,就便宜你了吧,见见红,冲冲喜。”言毕就要去撕她裤子。
“不要……”被热水烫得满脸通红的吕三妹泪如泉涌,嘶声道。
张然的手刚要触及吕三妹裤子,一道又矮又薄的土墙在二人间冒起。
张然吓了一跳,缩回手,诧异地看着这堵矮墙。
瘫软在地的胡图喷出一大口血,死死盯着张然,虚弱道:“你……你不能伤害她……”他这一下强行催动灵术,五脏六腑立刻遭到反噬。
张然眼睛一亮,啧啧道:“今晚真是收获连连啊,老天待我真好,小子,你刚刚这一手怎么做到的,说了我饶你不死,不说我让你生死两难!”说着抽出一把锋锐匕首,向胡图走去。
“你这个瓜皮,是男人的,和老子一对一,欺负娘们,算啥子事嘛,有腚眼没得嘛……”胡图吐着血沫,说道。
“本公子是不是男人,一会就证明给你看,废话莫多说,快说出你的秘密,不然我就把他们一个个当你面剥皮……”张然舔了舔匕首刃身,道。
胡图呸了一声,一口血沫射向张然。
后者头一偏,没完全躲去,还是有点唾沫星子溅了一点在脸上,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将手帕一扔,一匕首向胡图大腿外侧扎去。
忽然,张然身体骤然僵硬,持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似有兵刃贴着,眼角余光略微向下,暼见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