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惨叫在南直隶的锦衣卫诏狱中响起,章云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块好肉,鞭子还是最轻的刑罚,为了让章云在死前感受到得罪复社,目无江南士族的后果,张溥命令锦衣卫中的自己人采取一切手段,什么老虎凳、烙铁、针扎,反正能想到的反人类的刑罚在短短一个白天的时间内朝着章云身上来了一遍,章云是疼晕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恨不得立刻就能死掉,还少受一点罪,可是张溥在临走之前朝着几个行刑人吩咐过了,可以用刑,但是不能朝着要害部位来,只是让章云饱受皮肉之苦就可以了,但是不能让他立刻死了,因为阁老后面还要亲自处置他,现在只是让章云感受一下复社的威力罢了。这还不像是锦衣卫抓人审案子一样,一般犯人扛不住刑罚就会交代些什么,章云根本没什么可交代的,或者说张溥他们就是为了折磨章云,没什么要逼问他的。所以章云知道,自己只能硬扛,他虽然是个读书人,是个文官,但是在锦衣卫大狱中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虽然惨叫连连,可是一声求饶都没有,连几个锦衣卫的军官都觉得这个文官是个汉子。
夜幕降临,今天的行刑结束了,一个总旗命令手下人将章云给放下来,扔到了为他准备好的单人牢房当中,这是为了让章云好好休息,虽然锦衣卫用了大刑,可是并没有不让章云睡觉和吃饭,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碗已经馊了的米饭在章云的面前,只不过章云已经面无人色,手都抬不起来,只能躺在稻草上哼哼了。两个牢头将章云放下,然后锁上房门,便出去了。夜晚的牢房里是死气沉沉,跟正常的牢房不一样,锦衣卫牢房显得格外阴森,因为正常牢房里什么人都有,喊冤的,发狂的,求死的,各种各样,要不是牢头拿个棍子来回巡逻,还不知道会怎么热闹呢。但是进了锦衣卫诏狱的,不管你是冤枉还是不冤枉,都要扒一层皮,你叫唤还是不叫唤都没用,所以干脆大家都省点力气吧,诏狱因此反而比外面安静。
两个牢头唤来几个值夜的狱吏,虽然他们都是应天府锦衣卫的人,但是锦衣卫内部也是等级分明,首先军官肯定是不用说了,那是锦衣卫的高等人,中等的就是一些在机关内担任文职的一些人,他们也算是锦衣卫的上层人,外出执行任务的力士只能算是中下等人,毕竟苦差事都是他们在做,而且随时还有送命的风险,档次最低的就是这些锦衣卫诏狱的狱吏,他们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如同垃圾桶一般的存在。好在诏狱平日里到了晚上就没什么事做,虽然饷银拿的不多,不过也算是糊口了,而且有的被抓进诏狱的人为了少受点罪,外面的家人多少也会打点一些银子,自然狱吏们的生活水平还算是可以。基本上每天晚上只要上官不在,他们都会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也算是犒劳一下自己了。
“唉,你们说说,这些人是何苦呢,非要跟上面对着干,人活一世,我的总结就是难得糊涂,世间那么多事情,我们就是小人物,哪里管得过来,还不如充耳不闻,每晚吃吃喝喝,不是挺好。”一个牢头说道。下面几个狱吏都是点头称是,有的人端起酒杯就要敬酒。另一个牢头道:“你说的不错,就说今天进来的这个章云吧,听说还是周边哪个小县城的县令,你说他干点什么不好,在应天府周边,也不用担心赋税的问题,做个县太爷,又是肥差又是闲差,简直不要太快活,结果此人呢,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得罪了张溥大人,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吗,你们说世上还有这样的傻子,要是我啊,吃吃喝喝混个几年,银子孝敬到位了,还不是升官发财。”“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来喝酒喝酒,我们敬二位牢头。”众人一阵哄笑,当下有懂事的把酒杯端起来就要敬酒。众人一碰杯,呼拉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纷纷夹菜吃了起来,桌上的菜虽然不多,但也算实惠,一只烧鸡,几个小炒,再加上花生米蚕豆之类的下酒菜,放在达官贵人那里不算什么,但是若跟寻常百姓比起来,已经算是好伙食了,就算是卫所兵平日里也不可能这么吃,只能说诏狱虽然环境不好,但是油水还是有一些的。
正在众人觥筹交错之际,忽然有脚步声从大门处传来,隐约还能看见几个晃动的人影,只不过大家都在喝酒,没有注意到,守门的兵丁也没有进来通禀。“来来来,接着喝。”一个牢头端起酒杯道。“哼,你们就是这样看守诏狱的?”一声冷哼传来。众人正要推杯换盏,闻声一愣,一个牢头大着舌头道:“他娘的,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到咱们诏狱撒野。”众人回头一看,立刻有几个狱卒呆立当场,见众人不说话,方才出言不逊的牢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来人,一个激灵,噗通一声便跪下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狗眼,瞎了狗眼,不知将军驾到,恕罪,请将军恕罪。”那牢头磕头如捣蒜,不敢抬头望来人一眼。原来,走进来的几个人当中领头的正是应天府陪都京营副将龙宗武。
说起龙宗武,那可是刘毅的老熟人了,早在刘毅还是一个小小的防守把总的时候,龙宗武就是刘毅的顶头上司,后来刘毅升官,经过东南大战,龙宗武也是不断向上升级,最终在刘毅当上千总的时候,龙宗武成为了应天府的京营副将,本以为仕途一帆风顺,可是龙宗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京营副将这个职位上坐了十余年,根本就没有升上去的机会,龙宗武直到后来才想明白,当年升官那是因为分润了刘毅的战功,刘毅这么能打的属下,放眼全大明也没几个,只要自己一直是刘毅的上官,就一直能分润他的军功,可是自己当时头脑发热,满以为进了应天府,就算是进入大明南部的中枢机构了,又是陪都京营副将,虽然比不上北边,但是在南边也算是一号人物,可是他没有想到,并不是他自己厉害,而是因为有刘毅的存在,没有了刘毅,他龙宗武什么也不是,并且应天府成平日久,又没什么作战任务,除非是巴结上官,否则升官很难。龙宗武不是没有去侯峰还有兵部那里运作,可是京营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在南直隶兵部眼皮子底下,反而不好操作,油水根本没有地方上足,再说了,你会运作,难道其他人就不能运作?所以这么一耽搁,龙宗武就在副将的位置上止步不前,直到今天了。
眼看着刘毅一步步升官,又是封侯,又是升大都督,现在已经到了辽国公的位置上,手握重兵,属于打个喷嚏大明都要抖一抖的人物,龙宗武懊悔不迭,为什么当初没有跟刘毅绑定呢?但凡是当年跟刘毅绑定或者是没有断了来往的官员,一个个都跟着刘毅发达了,周知翰告老还乡之前还得了个三品的勋官,这是何等荣耀。而他龙宗武,虽然在位,但是没有什么实权,真是让人意难平啊。正当龙宗武郁闷的时候,却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两年前,有普通百姓打扮的人主动登门拜见龙宗武,那人竟然是情报军的军官,情报军家大业大,不断渗透各处官府,既然龙宗武是刘毅的老熟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先把关系稳定一下也没什么坏处。龙宗武正愁没有门路跟刘毅搭上线,没想到机会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当下满口答应,算是做了情报军的内应。不过这两年以来,虽然情报军跟他偶有联系,但是并没有什么任务叫他去做,正在龙宗武有些着急的时候,今日有人登门交代了一些事情,龙宗武连夜带着人就来到了诏狱。m.qqxsnew
虽然龙宗武不过是个京营副将,他自己也很郁闷,不过那都是相对于他本来应该走到的位置来说的,对于外人来讲,京营副将也算是了不得了,最起码在应天府城内和周边地区是横着走,也算是一号人物。特别是他负责城内治安这一块,就连锦衣卫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更不要说一个诏狱了,这些牢头在龙宗武面前就像是蚂蚁一般,自然这些人也是认得龙宗武的。龙宗武咳嗽了一声道:“咳咳,行了,都起来吧,本将也不是你们的直属上官,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本将今天来是要办点事情。”“不知道将军要办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牢头讪笑道。“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你们抓来一个叫章云的,我要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