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号。
陈宁已经昏迷两天了,医师们找不出问题所在,便也不再去管,只是将陈宁留在重症监护室里,瞧着像是让他自生自灭。
郡里也没给出声音,那所谓的规矩像是想要把陈宁硬生生卡死,所以迟迟得不到回复。
殷桃一直坐在重症监护室外,大多时候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上面倒映着她茫然无助的面容,像极了迷路的小猫。
她不明白,为什么苦难会专门挑着命苦的人来。
今天没有太阳,风很大,云压着,可能是要下雨了吧。
殷桃脑袋缓缓垂下,什么都不敢去看,今天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夏天好像,一样的阴沉,一样的无助,然后会打雷,然后会下雨……
然后她又一无所有了。
是这样吗?
冷清的走廊给不出回答。
————
“呼。”
像是从绵长的睡眠中忽然起身,陈宁沉默的瞧着面前漆黑的空间,没想到又来到了这里。
面前深渊和以往一样,猩红色的竖瞳在最里端亮起,闪耀起渴望的光芒。
随后陈宁眉心的黝黑鳞片亮起,缓缓凝聚出了一道缩小般的狩猎者形象,再被深渊疯狂的吞噬吸纳,和上次吸收猫婆的场景很像。
这一切结束后,漆黑空间里又恢复了死寂。xizu.org 柚子小说网
陈宁抬起自己左手的中指,开始了细细打量,按照道理来讲,这该是那干枯细长的中指才对,可现在没有一点干枯的样貌,和他自己的中指一模一样。
怪了。
陈宁想明白,便干脆放弃思考,站起身来,打量整片漆黑空间。
周遭是昏暗的光,像是将他一人笼罩,给陈宁的感觉很像是……在大楼里面一样。
他轻轻摇了摇头,驱除杂念,见没什么事情做,便干脆朝着面前虚空练起了拳。
漆黑空间没有镜子,所以现在的陈宁也不知道他的双眼全是猩红,散发着渴望的光芒,就和刚才深渊里亮起的竖瞳一模一样。
等时间流逝,缓慢沉寂。
————
青萍武院。
陈宁已经有五天没来练拳了,这让姜秋禾觉得很诧异,练拳本就是个麻烦事,更需要勤学苦练。
但现在陈宁直接不来了,莫非是放弃了练拳吗?
周先生也对此事没有回答,只说若是能练的话,陈宁应该会来练拳的。
什么叫做若是能练呢?
姜秋禾不太明白,她只独自练着自己的拳,周先生与他说过,捶打石桩不仅是磨练经验,同时也是打磨根骨,激发潜力。
她的血脉很纯正,靠着捶打石桩进步了很多,已经隐约有些开骨迹象了,距离真正的血脉觉醒也不算远。
周烛说她日后会是一位很了不得的女子武夫,说不定能到达大宗师的地步。
当时姜秋禾好奇的问了一声。
“那陈宁呢?”
捶打石桩一直比她厉害的陈宁能到什么层次呢?
周烛双手负后,粗犷的面容微垂,沉默半晌,轻轻摇头道。
“他能成就五阶大师就算成功。”
这不是周烛刻意贬低陈宁,而是以陈宁的血脉天赋来看的话,五阶好像确实到顶了,涨不了一点。
“嗯。”姜秋禾点头,这和她预料的差不了太多,陈宁的血脉太差了,靠着努力顶天只能到五阶,这是事实。
“那他明天会来练拳吗?”姜秋禾再平淡问了一声。
周烛双手负后,转身慢慢离去,摇头道。
“问明天吧。”
————
七月三日。
陈宁的身躯出现了很异常的变化,异常到整个医院九成的医生都来围观。
陈宁在回血。
没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回血。
原本陈宁身躯只有30%的血液,在短短一小时内直接涨到40%去了,且其他的生命体征也在逐渐恢复正常。
连医院院长都站在玻璃窗外啧啧称奇,看了几十年的病,活人慢慢死的见多了,这他吗快死的人慢慢活了还是第一次遇见。
牛逼大了。
殷桃则一脸激动的站在玻璃窗外,觉得是自己的祈祷生效了,当下更虔诚的低下脑袋,一个劲的嘀咕着。
干涸的泉水突然迎来了久违泉涌,所以会快速的填满。
陈宁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他身体的血液含量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水平,但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因为人没醒。
是什么问题,陈宁在干嘛?
哦,他还在漆黑空间里练拳。
其他人显然是不知道的,只能紧张的等待,期待可以看到一场医学奇迹,虽然可能和医学根本不搭边。
陈宁回血的消息传得很快,郡长也来了,依旧是踩着高跟鞋,发出清脆声响,一脸冷酷的站在玻璃窗外。
陈宁的死活她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苍魁的中指该怎么办,现在苍魁的中指显然是和陈宁融合了,要是再切下的话,可能会引起其他的诡变……
有些烦人了。
郡长尖细的眉头微皱,高跟鞋不自觉的点了起来,发出“哒哒”声响。
云离城神选队传了几代的压箱底诡物,结果传到陈宁的身上去了。
……
烦。
如果陈宁的血脉再好一些,天赋再高一些的话……
郡长呼出一口气,停止了无谓的猜想,冰冷的神情转向旁边的助手,吩咐道。
“等他苏醒后再告诉我。”
“好好。”助手连忙点头。
郡长的身影已经走远,显然是不打算在医院里浪费时间,她原本是打算放弃陈宁的,这对各方都有好处,但既然能自己活命的话,也不妨让他再走远些,看看这旧坟场里的小乞丐能走出多宽敞的路来。
黄昏。
太阳低垂,晚霞铺开。
稀疏的昏黄光芒照进医院,反射在玻璃窗上,印照出不刺眼但明亮的色彩。
围观的医生走了很多,大多是等不住了,下班回家去了。
殷桃还在紧张的等,且脸已经贴到玻璃上去了,将她的鼻子有些滑稽的拉长,若不是重症监护室不让人进入的话,她现在得贴在陈宁脸上去。
陈宁还是没有动静。
外面的日光忽然闪了一下,划过玻璃,像是印成了一道长虹,在殷桃的双眸里闪起弧线。
嗡。
轻微的一声。
陈宁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捏起,且朝前出了一拳。
殷桃的眸子猛得瞪大,又立马湿润起来,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却又不敢出声,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一但出声就会打破幻觉。
“呼。”
细小的呼气声传出。
陈宁睁开眼睛,慢慢地撑起,坐在了病床上,明亮的灯光笼罩着他,印照起苍白的面容。
“活了?活了!”院长不敢置信的大吼一声。
殷桃单手捂着脸,止不住的在流泪,她终于从担忧和害怕里走了出来。
王文恭站在楼道末端,手上还夹着烟,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将烟一挑,放回烟盒,摇头轻笑道。
“这么好的事情,就不抽烟了吧。”
窗外的晚霞很好看,初升月光也不错。
七月三日,徬晚7:30。
陈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