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应急台灯在这时被姜犹摁开,白炽光线充盈在二十平米不到的卧室里。黑暗被驱赶,一切妖魔鬼怪无处遁形。
她睁着朦胧的眼,太过困倦,也未察觉到任何危险,粗略扫过屋子一眼,没有看见其他人。
就连塞在嘴巴里的异物,也是一团被角。姜犹打了个哈欠,揪出被角,倒头继续睡。
睡梦里,她总感觉一道强烈的窥视感,仿佛黑暗里藏着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直到清晨苏醒,那道感觉才消散。
“这是…昨晚弄的吗?”
站在逼仄窄小的卫生间里,姜犹瞅见手臂以及脖子上浅痕,不细看还发现不了。
一道道,就像是被线条勒住来的痕。
她没有多想,也许是昨晚赶牛引狮时,无意被绳索勒到,那时候着急着完成任务,忽略了那阵疼意,到现在发现,束缚的痕已经慢慢变浅了。
洗漱完,她换下睡衣,穿了身外出服,打算社区领取早餐吃。
也是因为昨晚太累,早上起来不愿花心思做早饭,反正社区有现成的,她想胡乱对付一顿。
一打开房门,听到隔壁房门半开着,那对夫妻正在搬运着家具,看见她,走过来打招呼。
“小姜啊,这你刘叔昨晚巡逻摘的,你带点回去尝尝。”王姐收拾东西,脸上都灰扑扑的,擦了擦手心,给了她一袋巡逻时采集到的野苹果。
菌灾世界植物茂盛,水果最不缺,缺得是肉。
姜犹盛情难却,伸手接过,视线扫了一眼略乱的屋里,神色微愣:“王姐你这是要搬家吗?”
王姐抬眼一笑,眼里多了几分不舍:“是啊,你王叔和我的工作晋升了,领导分配了更好的房子。你也知道的,我一直想要个孩子,等到了大点的房子,孩子……”
王姐提及这事,絮絮不止。聊了足足五分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太多了,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在她离开前,王姐忽然问了一句:“小姜啊,昨天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啊?”
姜犹脚步一顿,回头对上她担忧的目光。
这栋普通居民楼并不隔音,左邻右舍做点动静大的事,都能听到。
姜犹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昨晚半夜才回来,蹭蹭鼻尖满含歉意地回答:“我昨夜很晚回来,王姐,我吵到你了吗?”
王姐摇摇头,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问一句。”
等她一走,王姐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昨晚王叔值完班,只有她一人在家睡。半夜时分,她听到隔壁墙壁响起的窸窸窣窣声响,类似蛇鳞蹭过天花板墙壁的声音,又像是无数蜈蚣爬过。
怪异、又无法忽略。
王姐一整夜吓得不轻,那声音直到清早才消失。
……
下了楼梯,姜犹一路朝着社区中心走去。基地建得很大,楼层有些重建过,有些还是末世前的模样。饶是清晨,也有不少异能者来来往往走过。
都有统一特征,满脸疲惫,灰头土脸,憔悴又缺乏睡眠的样子。
这是一批夜间工作的异能者,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前往社区吃一顿早饭便要回家睡大觉了。
姜犹来得不是时候,食堂里桌位都坐了人,只能拼座。
她领了早餐,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跟几个异能者一起坐。
边吃边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世道越来越难了,听说了没?前些天隔壁市的基地全军覆没了,里面的异能者一个没剩,都死了。”
“也不知道多久轮到咱们基地,我现在睡觉都不敢睡,就怕……”
说话声忽地一顿。
是因为食堂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领主,您竟然也来这里了?坐这坐这,师傅,快!领主来了。”
前方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听到动静的异能者们连早饭都顾不上吃,赶过去跟领主打招呼。
对于众多基地成员而言,领主完全是神明的存在。一手撑起基地,这一年极少遇见菌怪群潮危险,这也归功于领主时常出外清除菌怪群。
姜犹听到‘领主’两个字,差点被嘴里的白粥呛到,乌泱泱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只能加快喝粥的速度,打算爬窗逃走。
但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异能者渐渐离开,供应百人的食堂变得空荡荡。
‘嗒嗒’
沉稳清晰的脚步声停在她所在的餐桌边。
“早上好。”
少年特有的清澈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姜犹下意识抬眸,便与洛轻舟琥珀色瞳眸对上,洒下清浅淡金光线,纯净剔透。
她想起一年前在别墅里以夫妻身份相处的半年。
一时恍惚,等她回过神时,少年自然熟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叫洛轻舟,你呢?”他聊家常地问道。
全然没有追究昨晚她干得坏事。
姜犹放松下来,也没寻思逃跑的事,老实回答:“领主,我叫姜犹。”
系统的话她还是十分信任,既然洛轻舟已经把她忘得干干净净,那她说名字也没多大关系。
下一秒,却听他反问:“你叫我什么?”
与方才清澈声音截然不同,此刻他的声音沙哑含糊,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失落。
而落在她身上的光晕,铺在地面上的影子怪异扭曲起来,向着她接近。
姜犹还没注意到脚下的怪状,学着其他异能者的样子,崇敬又仰慕地说道:“当然是尊敬的领主。”
她浅色凤眸没怎么变,依旧温和,只是多了疏离。
洛轻舟轻滚了下喉,眸底光泽似有东西在里面蠕动挣扎,眼尾晕红,漆黑睫羽掀动,泛起一抹莹润的水光。
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指蜷起又松开,心口滋生无尽阴暗欲念。
阿犹的目光从未真正在他身上停留过,他对于她而言,只是小说里的主角,是过客。任务结束,便会从他身边离开。
贪婪、思念成疾的洛轻舟胸腔像是浇了一盆酸液,烧起不休不止的火焰。
他不甘心。
记忆深处陡然出现一段相同的经历。
阿犹永远不会看他,将他视作污染、罪恶源泉。一直以来,她都待在另一个人的身边。担心那人的死活,甚至为了那人,与他为敌。
‘阿犹,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协助你脱离这个糟糕混乱的世界……只要你,你可以带着我……’
‘我会听话、不会再杀人,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遥远记忆里,他说出来的话同样卑微低泣,又绝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