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沉闷的敲门声响个不停,才睡不到四个小时的姜犹被吵醒,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全程恶鬼主角都没出现杀她,平平安安睡到现在。
没了之前强大的自愈能力,手心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还没睡够时间,眼皮沉重掀不开,打着一个接一个哈欠,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应该不会发烧了吧’
她边想着,边往店里走,穿过窄短的走廊。
大白天店里阴暗光线稀少,她脑袋浆糊,四肢发软,一时不察,脚下绊到堆在走廊里的水桶,半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就在她想要伸手撑地避免这次意外时,黯淡阴影里,一只触感冰凉、散着潮湿气息的手陡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往前坠的身体因而站稳,在她垂眸看过去时,那只好心搀扶她的手却消失不见了。
她的手腕残留的湿冷感觉在明确告诉她,刚才扶她的手并非幻觉。
扶她的不可能是人,但总归没有敌意,否则她会第一时间躲开。
原主天生阴体,从小便能见鬼。幸得老爷爷在身边,遇到的大多是阴魂,阴魂是刚死不久、或者死后被执念缠身没去投胎的鬼。它们往往是无恶意,人类也无法见到它们,若遇到能见到它们的人类,会引起它们的追逐,请求协助消除执念。
姜犹以为帮忙扶她的是阴魂,颔首道谢:“谢谢。”
并没得到回应,店外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收回目光,走过去开了店门。
来者是附近居民区的一个住户,八十多岁的高龄,穿一身干净黑色丧服。长着老年斑的皮薄薄一层挂在脸颊两侧,浑浊泛黄的眼珠蒙上一层阴翳,枯瘦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听到动静才放下手,喉咙像卡了痰,沙哑如磨砂。
“姜老,我老伴去世了,想请您过去,选个出殡吉日。”
老奶奶眼睛看不太清,记忆也减退。要不是地上投射的影子,姜犹都以为她是鬼。
“我爷爷前两年去世了,刘奶,我是小姜。”原主记忆有她,不仅是她,连她老伴都记得,以前附近住户经常来店里找老爷爷,老人对鬼神这方面都深信不疑。
刘奶耳朵也不好使,她重复了两三遍才听清,惆怅地‘哦’了一声,才道:“小姜啊,出殡日子你会选吗?”
姜犹靠近她耳朵大声说道:“会的,刘奶。”
聊了几分钟,刘奶杵着拐杖走了。
姜犹喉咙火烧一样,脑袋都聊清醒了。没了困意,索性开了店门,打算去外面买菜做饭吃。
原主不是一个爱整理的人,店里乱,后院自建的住处也乱。
她吃完饭,又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摆在店里的纸人太多,她立起整理到墙边,除了纸人,还有香烛鞭炮元宝黄纸,都被她重新装了起来。
“终于舒服了。”
姜犹拍了拍手心,无意碰到手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吸气缓解,“真疼。”
伤口一时半会好不了,必须去旁边诊所上点药。
晚上还答应了刘奶给她老伴选出殡吉日,刘奶在他店里订了两个金童玉女纸人,一篮子金元宝。金元宝还剩三四篮子,金童玉女的纸人没有,待会还得扎。
她又话痨,店里也没人陪她说话,只能自言自语。
主角林江塘的牌位需要随身携带,否则容易出事。她把牌位放进背包里,开口说道:
“没有询问你的意见,便私自定下了这门亲事,真的很抱歉。林同学,我们打个商量行不行?只要你答应我,不随意滥杀人类,我便解除这门亲事,甚至——”
话还未完,旁边摆放好的纸人忽然倒了,‘哗嗒’砸在地面上。
这一动静,将她话语打断。
姜犹闭上了嘴,走过去扶起倒地的纸人。她没细想,只以为是被风吹倒的。
“林同学,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哦。”
说完,她关了店门,背着包去了诊所。
走十来分钟的路程,便到达了诊所。一踏进里面,屋里各个角落都站着一个个阴魂,它们像木桩一动不动,正好坐在阴魂旁边的病人,感受到阵阵阴冷,忍不住对医生说。
“医生,我这里好冷,能换个地方吗?”
这种建在小区里旁边的诊所很小,只有一个医生,平时病人并不多,起身过去帮那位病人换了个地方,见到她,便问。
“哪里不舒服?”
姜犹:“手掌割伤了。”
解开她手心缠住的止血绷带,当看见伤口深度时,医生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说:“这么深啊,怎么割的啊?”
经过四个小时,手心稍微止了血,但伤口又深又长,根本无法愈合,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发炎生脓。
姜犹不自然地别开了眼,有些心虚,小声糊弄道:“不小心割的。”
总不能告诉医生,她是为了冥婚,才割破的手心吧?别人肯定都觉得她脑子有病。
医生没有问太多,推开治疗车,语重心长地说:“需要缝合,麻药一百八,要打吗?”
姜犹正要点头,但很快想到中午买菜时,银行卡里仅剩的两百块。她连忙摇头说:“不用了,我不怕痛。”
纸扎店生意不景气,爷爷去世后生意更差了。每天入不敷出,进货的钱都没有,原主有不爱接触外人,很少接需要出门的单子,喜欢窝在家里。
自然而然,银行卡里的钱越来越少了。
爷爷没留下多少遗产,他生前是众人眼里公认的老好人,时常主动接济穷人,明明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医生目光变了变,以‘勇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他以为她是逞能,因为这条伤口起码缝六针,但女生硬是一声不吭。
倒是他自己出了满头的冷汗。
“好了。”他如释重负。
姜犹忍痛力点满,后背被冷汗浸湿,便把背包脱下,背到了前面。
“晚上会发烧,捡点退烧药给你。”
医生也许看出了她家境拮据,只捡了四粒消炎药给她。
缝针、药物加起来,一共六十八块钱。
姜犹付完钱,感觉接下来几天只能吃土了。
出了诊所,安抚着背包里的牌位,也在安抚自己:“林同学,放心。我们不会穷很久的,我会努力赚钱,到时候我给你的坟墓修建成达官贵族的规模。你安心入土。”
路过她的行人听到她自言自语,翻白眼喃喃一句:“精神病。”
姜犹尴尬地红了脸,假装没注意到,抬脚往扎纸店走,没走两步,却听到身后的行人摔倒的声音。
“妈的,谁放了块石头在这里?神经病吧。”他摔破了额头,气得破口大骂。
姜犹停顿的脚步连忙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