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店里。
身体便开始发低烧,姜犹吃了一颗退烧药,躺到床上打算睡两个小时就起来扎纸。
屋外蝉鸣声不停,酷热闷滞。自建狭窄的屋里却像开了空调,阴阴凉凉,很是舒服。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滋滋……’
烧糊涂的她没听到搁在床头柜上的背包拉链从里一点点打开,包里漆黑,一只潮湿灰白的手臂忽然探了出来。
两个小时说慢也不慢,说快也不快。姜犹感觉阖上眼两秒时间就到了,放在枕边的闹钟震个不停,她脑子昏昏沉沉,一坐起身,搭在额头上的毛巾顺着滑落。
她关了闹钟,屋里光线昏暗,分不清时间,只能靠手机上的时间。
捏起滚落在被褥上的湿冷毛巾,姜犹怔然了几秒,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沾水搭在额头上的。
“难道睡觉途中烧太高,凭自我强烈求生意识,去拿的毛巾吗?”
她糊里糊涂地问。
涨痛迷糊的脑袋此刻也想不了太多,姜犹掀开被汗水浸湿的被子,正打算去接口水喝,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还散着热气、装满白开水的水杯。
她嘴唇嚅嗫,小声感谢:“谢谢爷爷,谢谢好心的阴魂哥哥姐姐爷爷奶奶,谢谢……”
胡乱一通道谢。
反正大家都照顾到了。
端起热水,她一口饮尽,干得涩疼的喉咙才舒服了些。
身体比睡前还要难受,还处在低烧状态,她不能再躺,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店里。
打开了店里头顶的老式灯泡,扎纸人的材料都有,她调了一碗糯米浆糊,然后将黄纸铺到地面上。
“里面需要竹条做支撑,然后以糯米浆糊涂黄纸黏在支撑上,最后毛笔蘸朱砂,给纸人点精血。”
纸人不能点睛,这是忌讳。而赐予纸人生命力的是纯正朱砂带来,道语里称精血。
扎纸人容易,一个小时不到就扎好了两个,作为金童玉女的纸人,还需要给他们画帽子,金童有一条长辫,玉女则要两条。
“好累。”
她坐在小板凳上,往后一倒,后背贴着墙壁,这一会功夫,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别忘了给主角做饭。】
姜犹听到努努的提醒,这才想起来,主角林江塘也需要吃饭。
“谢谢努努,我差点忘了。”
【……看出来了。】努努看她人都烧糊涂了。
姜犹扶着墙站起身,经过走廊,她没看见中午绊倒她的水桶不知何时被提到了角落里,揉揉泛红的眼,迈步回到住处。
准备将包里牌位拿出来时,却发现拉链半开。
“我拉链也能忘记拉上吗?”她拿出牌位,小声跟林江塘道歉:“对不起,林同学。都怪我,给忘记了。”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鬼也需要进食,尤其是阴气过盛的恶鬼。
姜犹在厨房盛了一碗生米,混了黄纸灰,再插上两根香,摆放在那张相片旁,连同牌位。
“吃吧林同学,生米虽然是前年的陈米,但我自己也吃。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买新米,请你不要怪我哦。”
低烧带来阵阵热汗,脑袋也不清不楚,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姜犹很困,额头一点一点的,靠在床边。
没注意到阴暗角落里凝聚成一抹模糊身影,缓缓走到她面前,带来一股股潮气。
姜犹半睡半醒,拢了拢手臂,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呢喃着:
“好冷。”
听到声音的黑影倏然往后退了退,隐隐透明的昳丽面容露出慌张的神色,伸手拧干衣服,但没一会儿身上衣服又湿了,滴滴答答浸出水珠。
清隽少年下颌绷紧,束手无策地看向床边的她。
[阿…犹…嗬嗬…妻子……]
[我…不会…嗬嗬…怪你…嗬嗬……]
阴森、沉沉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端起桌上的碗,缩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啃食着碗里的陈米,吸食燃香。
[嗬嗬…好香……阿…阿犹…做的……好香……]
[喜欢…嗬嗬……]
……
姜犹只睡了十几分钟,就醒了。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舒服了些,一睁眼看到的是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堆在里面的陈米像是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灰暗。尤其是那两根香,才十几分钟,便烧尽。
真如努努所说,恶鬼也需吃饭。
也不知道林同学满不满意她做的饭?
她也是第一次给鬼做饭。
碗里恶鬼吃过的陈米不能再给人吃,以爷爷的话来说,就是米饭里的精气已经被鬼吃掉了。人吃的话,饭再怎么煮,都煮不出香味,尝起来更是味同嚼蜡。
只能倒在地里,回归本土。
“该去刘奶家了。”
她看了眼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拎着一篮子金元宝,还有两个纸人,来到了附近小区门口。
这里是城中村,建筑参差不齐,老旧电线杆发裂,电线横过头顶,挂着几件破烂的衣服。路况不平,经过很长一段的上坡路,才看见醒目的丧事充气拱门。
刘奶子孙很多,但真正来到葬礼现场的很少。大多是左邻右舍,帮衬着举办丧事。
丧酒桌也只摆了三桌,刘奶与几个大婶在准备晚上的菜。隔着走来走去的人影,隐约看见摆在正堂里的黑木棺材。
如今国家规定火葬,决定出殡日子之后,才会将尸体搬到市里的火葬场进行烧灰。
在黑木棺材旁边摆着长长冰柜,在炎热盛夏里,尸体放在里面防腐。
“姜老,来了?”
刘奶迈着摇摇晃晃、不怎么稳当的脚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