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96章

天光大亮时,容锦终于得以从宿醉中醒来。

房中残存的若有似无的淡淡酒气,以及凌乱不堪的衣裳,成功令她想起昨夜那场荒唐,顿觉头疼,又合上了眼。

如果说前几日是因着春|药,那昨夜,不知该归咎于不胜酒力,还是意志不够坚定,以致被“美色”所惑。

具体情形已经记得不大真切,脑海中只有零碎的片段。

譬如时雨半是急切半是哀求的语调,又譬如唇齿相依之时渡过来的酒,再譬如,最后被污了的半幅裙摆。

虽没做到最后,但到这种程度,已经再难自欺欺人。

容锦默默想了许久,不得不承认,自己与时雨之间已经逾越了邻居、朋友的界限。

就时雨的态度,也再难退回那条线之后。

想明白这点后,她反倒松了口气,不再为此纠结,揉着隐隐泛疼的太阳穴,起身收拾昨夜的狼藉。

整理妥当,也没再胡思乱想,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套头面首饰上。

她前几日心神不宁,以至于频频手误,原定的进度都被耽搁了不少,今日难得心静,不知不觉入了神。

竟就这么忙了一整日,直到日暮西垂房门被人叩响之时,才回过神。

昨夜时雨想要留宿,容锦撑着最后一丝神智,没点头允准,愣是大半夜将人给赶了出去。

时雨知她面皮薄,特地缓了一日,才又登门。

可容锦的反应却出乎意料,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回避之意,态度甚至称得上坦荡。

容锦为他倒了杯茶,漫不经心道:“你先坐,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忙完。”

时雨愣了愣,依言在一旁坐了。

隔着一层白绫,许多东西看不真切,端详不了容锦的神色,只能看个大概。

容锦捻着一根金线,将米粒大小的珠子穿起来,不知怎的轻轻绕了几回,就成片精巧的花瓣。

专注得很,并没因为他的到来有何异样。

等做完收尾的活,她将摊了半个桌案的首饰用料妥帖收起来,揉着酸疼的脖颈,起身净手。

“我今晨想了许久,这样稀里糊涂地下去也不大像样,”淅淅沥沥的水声中,容锦缓缓开口道,“有些话还是说明白了好。”

时雨放下茶盏,总觉着她接下来的话未必如自己的意。

“你应当,是想寻一个靠得住的人吧?”

容锦思来想去,意识到自己与柳夫人相比,唯一的优势兴许是心性更稳一些。身边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人,也不会朝秦暮楚。

时雨置柳夫人于不顾,偏要一门心思放她身上,八成就是因这个缘故。

时雨轻轻叩了叩桌案,模棱两可道:“你这样想吗?”

“但我未曾想过婚嫁,”容锦擦拭着手指,抬眼看向时雨,“你若是依旧不介意,我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时雨微怔,有些突兀地望

向她:“此话何意?”

他原以为容锦是要将话挑明,彻底回绝自己,眼下看来,仿佛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可以管你衣食,予你银钱,但不能承诺永远如此。”容锦丢开帕子,给自己留了一分余地。

她没能弄清楚自己的对时雨朦朦胧胧的好感因何而来,只能将至归于皮相,自然也不能担保这份好感能长长久久地维系下去。

但兴许是对此不满,错愕之后,时雨的神色沉了下来。

容锦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你若是不愿,也没什么,等柳夫人回府依旧可以寻她,我不会妨碍。”

“我没有不愿。”时雨一字一句道。

容锦觑着他的反应,很是怀疑:“是吗?”

时雨偏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只是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容锦不会轻易同谁在一起。

哪怕在此刻之前,他一直想方设法地下钩、引诱,但依旧难以接受,容锦会以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出这些话。

若此刻坐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旁人呢?

只要有几分姿色,会

弹琴,会示弱,就能哄得她的垂青吗?

那他先前费尽心思,珍宝还是地位都甘愿拱手奉上,她却依旧千方百计、大费周章地想要逃离,又是为什么?

旁人可以,唯独真正的他不行?

这一想法令他五内如火炙烤,袖下的手攥得极紧,却还要做出愉悦的神情,因为这才应该是“时雨”的反应。

容锦捧着茶盏,舔了舔依旧发干的唇,笑道:“你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

她循规蹈矩这么些年,少有出格之举,在遇着时雨之前,确也未曾有过这种心思。

只是今早看着大好晨光,忽然想明白。

男人有三妻四妾,甚至还能养外室,逛秦楼楚馆,她为何就不能随心所欲呢?

时雨仿佛比她自己还清楚自己的的身体,耳鬓厮磨间,情|欲所给予的欢愉切切实实,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戒断?

不过时雨的反应,又算不上积极。

容锦并没在这种事情上勉强旁人的癖好,贴心道:“既然为难,也不用勉强……”

“也没有为难,”时雨的语气稍显仓促,顿了顿,才微微笑道,“我乐意得很。”

见他执意如此,容锦也没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时雨的异样转瞬即逝,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一贯的调子:“话说回来,我今后该如何称呼你?若还是一口一个‘云姑娘’,未免太过生疏。”

容锦没多想,随口道:“我单名一个锦字。”

她先前胡诌过名字,但不常用,偶尔也不大能反应过来,谢秋桐与映月这样时常往来的人,依旧是唤她本名。

时雨搭在膝上的手指节泛白,笑问:“哪个‘锦’字?木槿的槿,还是……”

“锦绣的锦。”

“很好。”

时雨这话像是在夸她的

名字,却又透着些许古怪,容锦正莫名其妙着,却只听他一字一句唤道:“锦锦。”

容锦沉默一瞬:“别这么叫。”

虽说两人的声音相去甚远,时雨的嗓子似是受过伤,更为低哑一些,但还是莫名令她想起沈裕。

时雨不依不饶:“为何?”

“没什么缘由,”容锦不愿就此多言,“随意换个什么称呼,都随你。”

时雨颔首应了下来,却又道:“我还以为,是令你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容锦险些被茶水呛到,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时雨摸索着,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声音极近温柔:“怎么这么不小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知名的香料气息中,蕴着淡淡的清苦药味。

容锦垂下眼睫,忽而问道:“你为何总是服药?是为了治眼疾吗?”

住处之间只隔了一道墙,容锦时常能嗅到隔壁煎药的味道,只是从前未曾提过,如今绞尽脑汁想要转移话题,才想起问一句。

“是,也还有些其它病症。”

时雨轻描淡写揭过,手指顺势抚过她的脸颊。

许是因着练琴的缘故,他手上微有薄茧,蹭过时细嫩的肌肤微微发疼,容锦正想避开,却听他叹道:“我原还想着,会不会遭你嫌弃……”

容锦一时没好再躲避。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腰间,勾着系带,添了些暧昧的意味,她抬手按住,无奈道:“既是身体不好,还总想着这种……”

“倒不是这方面不好,”时雨埋在她颈侧,说话时,双唇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垂,“阿锦,你应该知道才对。”

容锦确实知道。

昨夜意乱情迷,到最后手都酸了,拢了腿,才彻底打发了他。

只是酒后如何是一回事,听他哑着声音提起是另一回事,热度从耳侧蔓延开,整个人僵得一动不动。

“别闹了,”容锦硬下心肠,扯下他藤蔓一般攀附着的手,匆忙道,“改日再说。”

时雨轻笑了声。

这调情一般的笑并不真切,只是隔着蒙眼的白绫,原就内敛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容锦三心二意,并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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