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三年

深夜,唐世言帐内,只燃了一支暗淡烛火,他坐在桌案边,撑着头,望着烛火边低头凝思的绝色“公子”!

“他的想法我不敢苟同,但却似乎别无选择。”唐世言沉声说,“这三年,他果然如你所说,这才是当年那个残忍嗜血的奕王!”

芷蘅轻声叹息,目光幽幽:“这一战,打了三年,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唐世言一怔,望着芷蘅,眼眸深处有种别样异色,他苦笑:“他……也是如此说。”

芷蘅忽的眸光一暗,唐世言继续道:“你和他果真是有一些相似的。”

三年来,芷蘅不时会讲起些曾经的往事,虽皆是点到为止,但唐世言每每都可听得入神。

三年前,她初来山上,心神俱失,许久不曾开口说话,日子渐渐过去,自己每日讲些笑话与她听,她起初无言,可终有一日是笑了。

那时候,他颇有些成就感。

三年过去,眼前的女子,淡漠了不少,剪水双瞳沉静如水,纤尘不染,容色依然。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她,她惊骇的样子,和漫天大火中,她毅然与敌人跃下滔滔江水的神情。

那时候,他并不觉得她很美,只三年前,她为了她挚爱的人,而放弃了原本该属于她的荣华与尊贵,放弃了曾海誓山盟的刻骨之爱,他才发觉,她的风华更胜初见的美。

他有些微痴愣,而那静默的女子却另怀心事,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神色。

烛光散漫,纤影如絮,一方帐内,似有温暖的气息,缓缓流动开。

一时,竟觉得若是一生只这样望着她绝美的侧影,也不枉今世了。

不知,他今生里,是否亦可得这样的一名女子,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包括他!

“公主,你不能进去。”

帐外,苏占的声音,惊落一帐温情,唐世言豁然起身,与芷蘅对望,芷蘅凝眉而看,这帐子中不比帅帐,并不分外帐与内帐。

满目,并无可藏身之处。

“我要见唐世言,怎么?见他,难道也要通传不成?”是容嫣非娇脆的声音。

唐世言起身,突地吹灭帐内烛火。

帐帘便被倏然拉开,容嫣非阔步冲进来,拔出腰间双刀:“唐世言,你没事吧?”

容嫣非见帐内忽然昏暗,心中一颤,不顾苏占阻拦,冲进帐内,唐世言身上带伤,虽不过皮外伤,但只怕元气尚未恢复。

只感觉身边有人走过,容嫣非下意识一刀劈过去,手腕上却生疼生疼,她转眸,目光在黑暗中寻不见来人方向。

正自惊恐,却听到唐世言的声音悠然道:“干什么?你这个刁蛮公主?夜闯男子营帐不成,还想非礼我吗?”

容嫣非心微动,便见帐内豁然烁亮,唐世言一手抓住她挥刀的手腕,一手点燃了桌上烛火,烛光里,他朗朗目光带着狡黠笑意……

容嫣非立时面若红桃,他的眸里有深深内敛的狂傲,而此时不过清俊的流淌。

容嫣非片刻怔忪,随而别开脸:“不知是谁非礼谁?你抓着我干什么?”

唐世言轻轻放开她的手,笑道:“公主深夜来此,意欲何为啊?”

容嫣非秀目环望:“你刚和谁在屋里?”

唐世言面容一滞,微笑道:“哪里有谁?只我而已?”

容嫣非看着他,他清朗目光的确无波无澜,可敏感的直觉告诉她,刚才屋里确实有人。

“你骗我。”容嫣非秀眸微动,容色幽沉。

唐世言淡定转身,坐在桌案旁,倒一杯浓烈香茗,不言不语。

“真的有人在是不是?”容嫣非四处观望,帐内,烛火幽幽,幽光照处,一览无余。

她微微低眉:“她趁黑跑出去了,是不是?”

唐世言听着容嫣非一句一句的猜测,举眸看她,优美薄唇弯起一弧笑意:“呵,是!公主果然智慧过人。”

唐世言笑着起身,一杯香茗端在容嫣非面前,香雾弥漫,朦胧如烟,唐世言的笑意深深:“公主知道,出征在外,孤山野岭,男人嘛……总是会孤单、寂寞……总是会……”

“唐世言!”容嫣非一刀挥过去,唐世言手中杯盏落地,侧身避开,“公主这是做什么?”

唐世言重新握住容嫣非手腕,钢刀烁亮,晃人眼目,愈发显得唐世言眸光烁烁:“公主,此乃人之常情啊,公主何以如此动怒?公主,我可是会误会的?”

容嫣非绯红面容如霞彩明透,收回手,瞥眼道:“误会什么?”

唐世言笑道:“呵,好了公主,找唐某究竟何事啊?”

容嫣非面色微微沉下,潮红褪去:“唐世言,你真的赞成陛下决定吗?他如此做,是否过于残忍,置全城百姓生命于不顾,殃及无辜,终归……”

容嫣非没有说下去,唐世言亦敛住笑意,叹息道:“公主,此事我赞成与否都是势在必行,你来问我,毫无意义。”

“可是,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他对你和李民应是最信任的。”容嫣非目色里有几分痛惜,唐世言一怔,随而叹息,亦是见惯了疆场厮杀的容嫣非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唐世言幽幽道:“公主,陛下有陛下的考虑,这一场一打三年,你想,若是失败而归,朝内朝外会有怎样的风波?陛下的天下……可还能安稳吗?”

“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用全城百姓的死,来换他一个皇位的安平?”容嫣非愤愤不平,唐世言却道,“是不能成全小人的野心!公主道,陛下做了皇帝,便是这天下之主了吗?公主错了,朝中需要平衡的人和事太多,否则,陛下性子,那孙如妍明明是间接害死了佑宁的凶手,他如何会立她为后?”

“所以,他逼死了杨妃吗?”容嫣非依然不解。

唐世言目光微微一滞,淡淡说:“杨妃……是自尽!”

“杨妃想自尽早便自尽了,何须等到那时候?想定是陛下他累死了佑宁,又欲立孙如妍为后,杨妃心灰意冷,才……”

“公主,你太不了解陛下!”唐世言打断她,灼灼目光竟有几分黯然失落,“这世上恐只有杨妃最了解陛下,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

容嫣非凝眉:“我不懂。”

说着,眼神又是一转:“你似乎了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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