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路西亚遥遥虚手一抬,艾德琳娜便被一股无形之力不由自主地托起,重新坐回了席位上。
“作为永恒教派的圣女,以及雷亚卢卡利亚的魔法教授和研究员,三位应该都很清楚,复苏三位神祇级别的强大生命究竟有多么困难,尤其是她们还处于无数眷属被封印在地底,大半信仰之力遭受隔绝的艰难境地。”
路西亚一语点明了三人各自的身份,环顾左右道:“所以,要实现这种层面的目标,就必须依赖于诸位共同的努力。”
“众所周知,三月神陷入沉眠的病因在于禁忌之战中遭受的严重伤势,她们的本源神力濒临干涸,连同神格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然而在战后长达千年的时间里,除了重返地表的卡利亚一族,再没有任何信徒能为她们提供信仰之力的滋养——托普斯先生,你应该明白信仰之力作用于神明和神祇的原理吧?”
忽然被点名的托普斯愣了一下,虽然刚才那轮几乎可以与黑月女神本尊划等号的庞大虚影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他毕竟不是月神信徒,所以此刻依然对路西亚怀有十足的警惕。
不过既然问到了自己头上,学术上的事情托普斯向来不愿含糊其辞,便大大方方地回应道:“交界地几乎所有神明的诞生本就源于信仰之力的凝聚,信仰之力之于神明就犹如精神力之于法师和修道士。”
“自然卢恩孕育出自然魔力与自然神力,信仰之力与这两种自然力量共鸣,将其引导吸纳至神明体内,再淬炼为神明自身的神力与魔力......只不过神明无论倾向于神力一侧还是魔力一侧,祂们使用的力量与技巧一般都统称为神力与神术。”
“而对于三位月之女神这样的外在神祇而言,祂们虽然并非诞生于交界地生灵的信仰,但大量纯粹的信仰之力依旧能给祂们带来和那些普通神明一样的益处。如您所言,三月神既然已经处于重伤沉眠状态,就意味着祂们在极大程度上失去了自行吸纳神力恢复伤势的能力,故而外界信仰之力的助力就显得更为重要。”
作为一名长年累月在魔法领域躬耕不缀的资深学者,托普斯对于世界运转的规律以及自然界各种力量的本质都有着极为深入的理解,所以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提出偏折力场这种已经极其接近统一理论的学说。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对交界地古往今来一众神明乃至外在神祇的理解都定位在了“高级生命”这种层次的概念上,就像当初的瑟濂一样,如果路西亚不能在知识领域摆出足以让他震撼臣服的筹码,他自然也不会像艾德琳娜一样被轻易“蛊惑”。
“说得不错,”路西亚轻轻拍了拍手掌,“没有信仰之力,或者说没有外源性神力的助力,三月神就很难复苏,偏偏这三位女士最重要的信仰来源被一道封印魔法凭空切断——所以我们能够采取的手段也就不言自明了。”
“其一,击穿地表世界与地下世界之间的封印,建立数条足够稳定的隐秘通道,至少保证艾德琳娜小姐与她的族人们重新建立和三位月神最基本的联系,让来自永恒之城的信仰之力再一次回归他们的神祇。”
“其二,再为我们这三位身负重伤的可怜女士找来几份额外的营养品,依我看,腐败教派与真实教派那些藏头露尾的高层成员就很不错,无上意志麾下的双指也是极佳的选择......不过最好的应该还是同样来自星空的艾丝缇。”
路西亚用左手指尖轻轻敲了敲额头,似乎是突然才想到这个好主意似的,向来沉稳浑厚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跳脱,“我听说,千年之前艾丝缇曾经斩落了龙神赫拉瑞斯的半截左前翼,我们反过来切它几片翅膀用来复苏月神倒也恰好合适——剩下的胳膊腿我还留有他用。”
这一番近乎癫狂的话语出口,包括瑟濂在内的三位信徒茫然望向彼此,无不感受到大脑宕机般的惊怖与惶恐。
世上知道艾丝缇存在的人不多,恰好在座的三位都在其中,托普斯虽然并非学院高层,不了解禁忌之战的内情,但并不妨碍他知晓那头来自星空的恐怖邪神是所有资深法师灵魂最深处的梦魇。
可眼下在这张会议桌上,他们谈论的竟然是要把艾丝缇像烤鸡一样切成几片,再拿出其中一部分来给另外三位重伤卧床的外神补补身子?
“主人,”瑟濂低垂头颅,声音略微发颤道,“我并非对您心存质疑,只是......自禁忌之战结束之后,除了当年联军的少数领导者,没有任何人知道艾丝缇具体的封印地点。”
她看向长桌彼端的艾德琳娜,以不确定的口吻道:“这一点,我想即使是作为永恒圣女的艾德琳娜小姐也同样无能为力。”
“是的,主人。”
第一次叫“主人”这种称谓,艾德琳娜显然还不大适应,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过去数百年中,只有执掌教派最高权力的双生圣女代代相传着这个秘密。及至上上代教皇,也即是初代教皇废除双生圣女制度,重新以三位月神神眷者的标准订立三圣女制度后,艾丝缇的封印地就成为了只有教皇一人知晓的绝密。”
“艾丝缇在盖利德,瑟利亚东北方向的一座山峦之下,”路西亚忽然说道,“那里也是禁忌之战最后的战场,幸存的联军领袖们联手建立了那个时代最为坚固的封印监牢,试图将无法杀死的艾丝缇永远囚禁。”
“不过有一点你们想得没错,杀死这样一位外在神祇中的佼佼者——即使对方已经在战后漫长的封印中丧失了大半力量,也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语气轻松道:“当然,这种困难绝非不可能,而是在其他人的监视与制衡之下,就算是我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亲自出手,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也不符合我的利益。”
“所以,这就是‘禁忌研究会’成立的意义——”他看向自己最初的会员们,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我想亲眼见证,在知识的交缠与碰撞之下,这片土地上最普通、最平庸的凡人,是否也能拥有打破禁忌、弑杀神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