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负责第二轮审核的学院法师连解说研究内容的机会都没给你,就让卫兵把你赶了出来?”瑟濂微微睁大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从这场对话开始,托普斯就一直低头“注视”着自己长袍最下面的一颗纽扣,根本不敢直视这位学识与容貌同样令人惊叹的学院教授,此刻更是垂头丧气道:“是这样。”
“你的研究说明书呢,”瑟濂犹然有些不愿相信,“难道他连摘要和概论都没有看完么?”
托普斯把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我附在了档案最后,不过那位教授连第一页都没有翻开......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他把上一位求职者的档案丢在地上烧成了灰烬,估计我的也差不多吧?”
瑟濂一时没有说话,托普斯却明显听到她的呼吸急促了许多。
“跟我来,”数息之后,她霍然起身道,“雷亚卢卡利亚如果错过这样一项研究和它的提出者,将是我们最大的失职,也是某些人无法洗刷的耻辱!”
半小时后,瑟濂领着托普斯来到学院正门,执勤的杜鹃骑士和学院法师只是远远看到了她的身影,便忙不迭地打开大门躬身致意,至于身后那位身份未知的法师——管他是谁,能让瑟濂教授亲自领路的能是简单角色吗?反正先一并行礼总没错!
于是托普斯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享受到了学院面对贵宾的崇高礼遇,直到跟着瑟濂飞快的步伐再次来到审核大厅门口时,他才回忆起了这是几小时前自己刚刚被赶出来的地方。
时值傍晚,前来求职或求学的法师们只剩下了稀稀疏疏的几位,待这最后一批走完流程,学院就会进入为期三天的封闭时间,为即将举行的魔法大会做准备。
瑟濂刚准备领着托普斯走进去,心念一转,忽然顿住脚步,从胸前摘下象征自己身份的教授徽章丢给他道:“我想了想,还是我自己进去找他们麻烦好了,你一会儿拿着这枚徽章先去住宿区,管理员看到了自然会帮你安排住处,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再去找你。”
她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黑橡木大门,轻叹一声道:“说到底,你日后还要在这里学习、研究、任教,这么早就树立一群敌人有害无益——何况这帮不学无术的老东西是出了名的记仇。”
托普斯愣了一下,他虽然因为过于沉迷学术而显得与常人格格不入,却也不是真的不谙世事,此时双手捧着瑟濂随手丢来的教授徽章,心头一时也是百味交陈。
“谢谢,真的谢谢您......”他声音哽咽道,“瑟濂教授。”
“去吧,”瑟濂神色浅淡地挥了挥手,“还有,在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称为教授,这么叫我没错,未来的你多半也有这个资格——但里面那几个废物,呵,他们还差得远呢!”
待托普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瑟濂神情立刻转冷,抬手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便一把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正巧此时最后两名前来求学的法师学徒刚刚结束审核,黯然离场之余,忽地见到这么一位年轻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教授二话不说闯进来,无不为之惊奇。
瑟濂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那两名学徒顿时感觉心头一凛,赶忙小跑着溜了出去,反倒是三位审核法师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互相对视之后纷纷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罗纳德先生。”瑟濂径直走向居中那位年龄最长的高阶法师,亦是下午托普斯的审核官。
她打了一记响指,从自身掌控的魔法空间中取出一部手稿,抛在老法师面前,“这是我今天下午刚刚完成的一份新魔法构想,由于时间仓促,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还请您帮我过目一二。”
事实上,这是托普斯在酒店里交给她的简略版备份说明书——和档案最后那几页版本完全一致。
罗纳德隔着镜片疑惑地看了瑟濂一眼,虽然这位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魔法教授向来以性格古怪、难以接触闻名,但两人之间素来无冤无仇,他所在的拉兹利教室也与对方所在的卡勒罗斯教室从无过节......今天突然闹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然而疑惑归疑惑,出于对瑟濂地位的尊重,他还是取过手稿,翻开封面认真阅读起了其中内容。
左右两位审核法师虽然也有些好奇,但学术方面的构思创意一向是极为敏感的领域,瑟濂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凑过来旁观。
“调用少量甚至微量魔力,通过全新符文回路构建特殊术式,形成一种可以偏折敌方术法轨迹的力场......”罗纳德隐约感觉手稿中的内容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不过这种念头只是在他脑海深处一闪而逝,因为这项构想的内容实在太大胆了,几乎颠覆了现今所有防御类法术的基本理念,连出自卡利亚王室的卡利亚奉还在机制的离奇程度上都无法与之媲美——除了天资卓绝又向来不囿于传统法师思维的瑟濂,他实在想不出学院还有哪位法师能够提出这样的思路。
“恕我直言,这项构想的完成度还比较低,可以预见的开发过程也会极其困难,”罗纳德斟酌片刻后回复道,“但在开创性与突破性上确实独一无二,一旦能够实现,对魔法领域的贡献将不亚于院长的满月魔法。”
他扶了扶镶着金边的镜框,挤出一丝略带谄媚的笑容道:“我想,在院长抱病之后,学院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完成这样的创举,一定就只有瑟濂教授您了。”
“呵呵,感谢您的抬爱。”瑟濂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道,“可您还没有看完,最后还有一页署名页。”
“这还有什么好看的,我已经知道您——”罗纳德干笑着随手翻开最后一页,目光飘向最后的署名,扫了一眼之后忽然感觉不对,又凑近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顿时傻在了那里。
“托普斯,这个名字......”老法师眉头紧锁,面庞上苍老的皱纹拧成了一团疙瘩,宛如一颗干瘪开裂的腐烂柿子。
蓦然间,他回忆起了下午那个被他怒斥为“骗经费的野法师”,命令卫兵直接赶出去的青年,再结合眼前瑟濂冷若冰霜的脸色,后背顿时激起一片冷汗。
“非常抱歉,瑟濂教授......”罗纳德吓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学生!”
单一个瑟濂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失态,譬如刚才瑟濂正常跟他学术交流的时候是站在他面前的,虽然自己还够不上教授的层次,但凭着对方祖父辈的年龄,坐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但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了——下午才赶的人,晚上瑟濂就来亲自问罪,那部手稿又确确实实有着极高的学术价值,只有可能是那什么托普斯在瑟濂的指导下做出来的。
如果托普斯是瑟濂的嫡系弟子,就意味着他同样是亚兹勒与卢瑟特的嫡系传承,别说他罗纳德区区一个高阶法师,就是五大教室正式任职的教授,得罪了这两位还怎么在学院混?
以两位起源魔法大师的地位和声誉,甚至都不用他们公开表态,只消在私下场合释放出一个不轻不重的信号,届时别说雷亚卢卡利亚,就是整个法师界都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