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历47年,一月一日。
本该洋溢在年节氛围中的王都呈现出一派古怪的缄默,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往年总是通宵达旦营业的餐馆和酒吧悉数大门紧闭,唯有一队队冰冷如铁的罗德尔骑士在城中来回巡视,空余铠甲碰撞的闷响。
短短数日之内,罗德尔人见证了战斗祭典盛大的开场、毫无征兆的中断以及莫名其妙的封锁,原本他们还打算坚持捍卫传统,成群结队地走上街道向那些关闭的角斗场发起冲击,但反手就被罗德尔骑士们铁腕镇压,所有带头闹事的家伙通通被关进了市政厅的监狱。
紧接着,www.youxs.org,宣称由于本次战斗祭典中连续出现伤风害俗的暴力行为,两位陛下一致认定如此野蛮粗暴的行径不应出现在黄金树的光辉之下,故此自即日起无限期关停王都及全国各地所有大小角斗场,后续处理待定。
此话一出,黄金之民们先是错愕了好一阵,继而也只能心怀惴惴地跪受王命——永恒女王与艾尔登之王毕竟是所有黄金之民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既然这两位都发了话,人们只会害怕前一夜的骚乱会不会触逆神明,哪敢再游行示威?
但这样一来,好端端的年节气象也荡然无存,心情几起几落之后,罗德尔人再也没了纵情享乐的兴致,罕见地让这座人口接近千万的巨城宁寂得像一潭死水。
与此同时,位处王都中央的黄金圣殿更是如同风暴骤起前压抑到了极点的涡眼,似乎随时都会有惊涛骇浪从海面之下升腾而起。
继上次迎接天空城和卡利亚诸位半神来到王都的国宴之后,黄金王朝的顶级贵族们再度云集一堂,自玛莉卡和拉达冈以下,永恒殿朝会厅中共列席了二十一位贵族,其中势力最弱的都是列土封疆一地的强大伯爵,位处王朝勋贵体系顶端的七位公爵更是有五位到场。
除了被重兵包围府中,正在等待朝会审议结果的杜奥里斯公爵,这座大厅中列席的众人已经可以全权代表黄金王朝最顶层的权力阶级。
此刻玛莉卡女王和拉达冈并肩坐在大厅上首的两张王座之上,下方的空地上则设置了一条极其宽大的金丝楠木长桌,二十一位贵族心照不宣地按照新旧两党的归属分列左右落座,其中新党恰好比旧党多一人。
而在群臣之前,左右两列的首位上则坐着此次朝会的真正主角——主张将杜奥里斯公爵流放边境的古龙神人路西亚,以及代表父亲出席,全力反对流放提案的黄金半神葛瑞克。
自两人落座伊始,葛瑞克就根本不惮于展现自己对路西亚的敌视与不满,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精神威压,试图在气势上盖过对方。
然而路西亚完全无视了这一切,他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全力释放龙威对冲,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葛瑞克覆压而来的气势就如冲击悬崖绝壁的水流一般分崩离析,自两侧无力滑过。
场上的贵族们纷纷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暗自惊叹于古龙王子突飞猛进的实力之余,又不免对屡屡殿前失态的葛瑞克添了几分不屑。
按照常理,身为“黄金”葛德文王子的嫡子,最正统的黄金血脉,再加上黄金王朝手中远胜卡利亚与天空城的资源,葛瑞克本该成为年轻一代半神中毫无争议的领军人物。
可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个人实力上或许还能胜过其他半神半筹,葛瑞克的心性、手腕、品行都早已让人不抱任何期待。若非两位陛下仍然春秋鼎盛,往下还有如日中天的葛德文王子万众归心,他们还真要担心黄金王朝会不会后继无人。
感受着周围人无声中流露出的不满,葛瑞克心中无名之火更盛,就在他准备下一步动作时,王座上的拉达冈适时开口道:“好了,本次朝会审议现在开始。”
“先前已经讨论过对犯下龙飨大罪的杜奥里斯家族革爵抄家的议案,今天就不必再议,你们要商定的是路西亚王子新提出的流放边境是否可行,至于玛莉卡和我的态度——”
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端坐身侧的女王,和对方交换眼神后神色淡然道:“我们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依照惯例,最终裁定以你们今天的投票结果为准。”
话音落地,路西亚环视一周下方的二十一位贵族,其中有人年逾古稀,有人正值壮年,甚至还有两位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少女。
然而不论年纪如何,在座的所有人脸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亦或愤怒,只是静静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如同木雕般枯朽而深沉。
片刻后,坐在路西亚身侧的哈维公爵率先开口道:“赞成——自古龙战争之后,对龙飨之罪绝不姑息是我朝早已确立的根本性律法,何况此次还是路西亚殿下亲眼见证了杜奥里斯公爵图谋龙飨的罪孽,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反对!”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面的凯利尔公爵立刻反驳道。
他先是歉意地朝路西亚微微颔首,又继续道:“若是先前议定的革爵抄家,我没有任何意见,但现在要更进一步直接流放边境,还是在杜奥里斯公爵刚刚立功回朝的时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况,哪怕不考虑他公爵的身份和立下的汗马功劳,单以此次龙飨而论,毕竟那位龙族尚未遇害,以未遂之罪重罚于人,路西亚殿下,还请您稍作斟酌啊。”
“不必了。”
“正因为那位龙族尚未遇害,我才要求将杜奥里斯家族流放边境,否则若以勾结外神、图谋龙飨、残害龙族论处,理当将其满门抄斩。”路西亚淡淡道。
“当然,”他看了一眼对面脸色难看的凯利尔公爵,“正如我不会妥协退让,相信您也不会因为我的意见而改变主意,杜奥里斯家族已经在府邸里安然龟缩了三天,我已经厌烦这种踟躇不进的现状了。”
“包括在座的各位,我明白你们也早已私下讨论了整整三天,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现在没必要进行那些干瘪、枯燥又毫无意义的争论,直接投出最后一票即可。”
“毕竟这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一场权衡、妥协、或者交易,但对我来说——”
他面无波澜地看着下面开始有些不淡定的贵族们,“这是一场复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