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说服不了小保姆,苏温言决定逃避。
反正他就是不配合了,对方能把他怎么样,硬把他从轮椅上薅起来吗?
仗着自己是弱势群体,苏温言摆烂得理直气壮,心想某人还敢欺负他这老弱病残不成。
没想到他还真敢。
第二天下午,苏温言午睡起来,想弄口水喝,就看到俞亦舟在摆弄前几天买回来的复健用具。
苏温言内心警铃大作,火速掉头跑路,却不想对方比他更快,一个箭步拦在了他轮椅前。
逃跑失败被当场抓住,苏温言十分尴尬,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虚张声势道:“干什么?我要回去睡觉。”
俞亦舟无动于衷,冲他比了句手语。
这几天没事的时候,苏温言会跟他学两句手语,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简单的词汇,看懂他刚刚比划的是“你睡醒了”的意思。
“我还没睡醒呢,”他嘴硬,“我只是起来喝水,喝完了还要继续睡。”
俞亦舟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苏温言一点多睡下的,怎么看也该起了。
狡辩无果,苏温言决定先跑为敬,可下一秒,对方直接按住了他搭在轮椅手柄上的手。
俞亦舟的力气无需多说,苏温言冰凉的手指被他包裹,只觉那热度和力度熨着手背,他被牢牢握住,动弹不了一毫。
俞亦舟朝他倾身,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苏温言下意识后仰,脊背贴上轮椅靠背。
视线却顺着对方压低的领口探了进去,胸肌轮廓清晰分明,仅凭目测,就能知道手感一定很好。
虽然他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动那种心思,但他对这种身材实在缺乏抵抗力,喷薄而出的力量感和荷尔蒙,让人看上一眼都灵感爆棚。
趁他转移注意力的当口,俞亦舟手一偏,果断关掉了轮椅的电源。
苏温言:“……”
不等他重新把电源打开,俞亦舟已经绕到他身后,抬脚在后轮的转换开关上一踢,轮椅从电动模式变成了手动模式。
控制权被彻底夺走,苏温言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这小子真别太熟练了。
失去反抗能力的苏先生只能任人宰割,他被俞亦舟推着轮椅,语气忧郁:“你来真的?”
俞亦舟并不理会,把他推回客厅。
苏温言家里到处是闲置空间,就像画布上的留白一样,客厅里的这块地方足够宽敞。
俞亦舟蹲在他身前,托起他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又将裤脚往上挽,一直挽到大腿根。
睡衣宽松,苏温言又瘦,竟毫不费力。
裤子一撩起来,腿上的疤痕就显露无余。
俞亦舟之前问过医生,医生说苏温言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左腿伤得太严重,膝盖骨折韧带撕裂,虽然经过治疗已经长好,但要想恢复正常功能,并不是什么容易事。
他将复健用的支具绑到他腿上,可以对膝盖起到保护和支撑作用,才刚固定好粘扣,就听对方道:“有点紧了。”
俞亦舟调松了一点。
苏温言:“又太松了。”
俞亦舟:“……”
他抬起头,就见苏温言胳膊拄着轮椅扶手,撑着下巴看他,一脸无辜。
俞亦舟眉尾跳了跳,决定不听他的,按照自己的判断重新绑好粘扣。
苏温言又说:“这样我腿会很冷。”
俞亦舟沉默片刻,拿出一副新买的护腿,拆出一只来套到他小腿上。
绒面,加厚,其保暖程度可以抵挡冬天零下三十度的严寒。
苏温言不说话了。
小保姆准备得太充分,无可挑剔,无计可施。
紧接着,俞亦舟打开立在旁边的瑜伽垫,在地上铺平。
苏温言左右张望,思索接下来要换什么策略,还没想好,就见对方已经起身,向他靠来。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只感觉腋下一紧,整个人被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脚上仅剩的一只拖鞋也随之掉落。
苏温言一惊,本能地想要挣扎,然而力量差距太过悬殊,他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俞亦舟已经绕到他身后,胳膊紧紧将他锁住,小心放在瑜伽垫上。
苏温言低下头。
腿并不疼,因为完全没吃劲儿,甚至脚跟都没落地。
他全身的重量都被身后的人分走,俞亦舟抱着他,仅靠一双胳膊,居然纹丝不晃。
……这小子的力气也太恐怖了。
虽然十九岁的俞亦舟也是随便抱他,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拎小猫一样轻巧吧,到底是自己这段时间体重掉了太多,还是对方这几年又力气见长。
苏温言神色复杂,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这就是你说的‘别的办法’?”
倒是也……别出心裁,顺利解决了他没力气拄拐的问题。
俞亦舟从双手抱他改为单手抱他,腾出一只手来,从兜里掏出手机。
这一下让两人之间仅剩的那点距离瞬间缩短至无,苏温言感觉对方的胸膛贴上了自己后背,温热感将他完全包裹。
别说,还真挺软,靠着很舒服。
但是单手抱他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他很没面子。
手机从胳膊底下穿过举到面前,看不到俞亦舟的脸,但能看到他单手在上面敲字:“我架着你,你不用浪费力气。”
他贴得太近了,口罩边缘碰到他的脸,带来一点粗糙的刮擦感。
苏温言恍了下神。
被他这样抱着,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印象中,俞亦舟总是喜欢从背后抱他,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的男大学生还十分青涩,和他亲密接触总是会脸热,从背后抱他,不容易被看出来。
他压上来时,好像一只努力和主人贴贴的大型犬类,毛茸茸暖烘烘的。
苏温言喜欢这样的温度,手指虚搭着他的胳膊,热度顺着指尖源源不断地传来。
太久没和俞亦舟亲密了,以至于连一个怀抱都十分贪恋,他沉浸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完全忘了正事。
直到他感觉俞亦舟抱着他的胳膊微松,被分走的重量还回来一部分,双脚在瑜伽垫上踩实了。
突如其来的承重让双腿感到一阵疼痛,苏温言皱了皱眉,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想要把脚缩回来。
他蜷了蜷脚趾,又忍住,俞亦舟都用这种方法帮他复健了,他要是再不配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他的确不想一辈子都要依靠轮椅。
苏温言深吸一口气,尝试抬脚,太久没走路了,他竟在犹豫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正在这时,俞亦舟往前挪了一步,他便也不得不迁就他的步伐,膝盖稍一吃劲,就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楚,像是已经锈死的零件强行运转,进行缺乏润滑的摩擦。
他一秒也不敢多停留,赶紧把右腿跟上来,将身体重心转移,这才感觉疼痛缓解了些。
……这腿真是不要也罢,他一个臭画画的,有手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走路呢。
刚想打退堂鼓,俞亦舟又搀着他往前走,苏温言感觉自己是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根本由不得自己,只好忍着疼又迈了一步。
一步一挪地从瑜伽垫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他浑身冷汗都下来了,此刻他好像变成了童话书里的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是酷刑。
苏温言疼得浑身发抖,很想说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可身体一阵阵发虚,止不住地气喘,喉咙居然堵得说不出话。
好在俞亦舟没有强迫他继续,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
疼痛得到缓解,苏温言慢慢喘匀了气,四肢迅速回暖,冷汗变成了热汗。
他疲惫地说:“差不多行了吧?”
俞亦舟没答,确定他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