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文琪大婚

“外祖母,大喜啊!”

晏长风牵着裴修,一只脚刚进门就朝屋里道喜。

可随即她就察觉到屋里气氛沉默,她这一嗓子没能掀起波澜。她心里嘀咕着今儿大喜的日子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一边走过外间,朝里间瞥了一眼。

屋里没别人,只有外祖母跟厉嬷嬷,外祖母歪在矮床上闭目养神,厉嬷嬷则垂手立在一边。见他们进来,厉嬷嬷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怕是跟他们有关的事。晏长风心里琢磨了一下,估计还是太原府那桩子事。上回过来,外祖母就是要质问她,估计是埋冤裴二没起什么好作用,只不过被太子出事给岔开了。

今儿又是出了什么事,让老太太又想起来了?

只听大长公主沉声道:“出嫁的孙女却要在家里办喜事,有什么好大喜的?还不够叫人家笑话的!”

“谁笑话啊?”晏长风靠着外祖母坐下,挽着她老人家的胳膊笑道,“来的客人要么是您的晚辈,要么是受了您提携大恩的后辈,谁能笑话了您去,再说谁不知道是国公府不做人,咱们家护着姑娘姑爷,又有什么不对?”

大长公主不吭声,旁边厉嬷嬷接了话茬:“今儿大皇子妃要领着安和王过来庆贺,表姑娘记得避开些。”

晏长风一愣,原来如此。自大皇子被禁足后,大皇子妃也一并不怎么出门,那安和王自断了手臂之后更是深居简出,今日却一起来了,必定是大皇子复出有望,高调出来昭告天下的。

“自霁清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见一见。”大长公主看向外孙女婿,“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裴修早就知道要面对大长公主的质问,他不慌不忙道:“几经波折,我年轻经验浅,从未办过外差,被王尚书赶鸭子上架,实在焦头烂额,若非走得着急,我理应来请示外祖母,好歹知道秦律是太子的人,就不会由着李大人深查。”

大长公主知道李琛是块什么料,愣头青一根筋,他执拗起来皇帝也拉不住,更别说人微言轻的霁清。

裴修继续说:“入太原府之前,我跟李大人宿于当地老乡家,老乡说矿山常有极大的爆炸声,还有火炮声,我觉有异,恐怕有人密谋造反,便跟李大人商议着请奏圣上,圣上派了蔚州卫指挥使孙令前去搜查,这才将秦律连根挖起。”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她听着没有什么破绽,或许是她想多了,霁清这孩子是聪明有谋略,但恐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你此番去太原府出公差,可是王祉的意思?”

裴修说是,“此番收粮,山西陕西一带是主要依靠,偏偏两地成果不甚理想,王尚书便怀疑当地商户有人撑腰,一心想查个彻底,我此前按照您的意思与之交好,他就将机会给了我。”

大长公主心里有数了,王祉是皇帝的人,保不齐就是皇帝要查太原府秦氏一族,他看太子一向不顺眼,除了秦氏一族,太子将失去最大的财力支撑。

“皇帝的心思是越来越大了。”大长公主端坐起身,“这才关了太子,就要把大皇子放出来了,对此你可有什么看法?”

裴修略微思忖,“此番太子虽然是被利用,但负面影响只多不少,圣上越发认为他没有明君之才,也就越发看重大皇子,大局一日未定,一切就都没有定论。”

这话不算委婉,就是说太子希望不大。

裴修没有必要给大长公主灌迷魂汤,让她心里早有准备也好。

大长公主心里也清楚,但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太子固然庸常,但听话,又是嫡子,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行了,先不聊这些,待会儿文琪就该过来拜别了,虽然没出府门,但也是嫁出去的姑娘,该有的礼数都要有。”

她又转向外孙女说:“那安和王自断臂以来,性情大变,又被他身边的糊涂人挑唆着怨恨你,你今日躲着些没有错。”

平白的,晏长风自然不能去招惹一个小孩子,“我知道了外祖母,那我先去看文琪?”

大长公主摆手,“你俩都去吧。”

走离世安院,晏长风问裴二:“你听明白外祖母的暗示了吗?”

裴修点她:“安和王虽然是残废,但还能传宗接代。”

晏长风明白了,圣上属意大皇子继位,竟是连这个残疾孙子也不嫌弃,今次高调地出现在人前,也是有昭告天下的意思。

外祖母定然不能让圣上如意,她特意告诉她安和王性情大变,怕不是为了让她躲着,而是为了让她刻意刺激安和王使性子,好将安和王不好的形象传出去。

选择储君,储君的下一代也是要考虑的,一个残疾还性情怪异的人无论怎么看都不配为接班人。

外祖母这一招也算是打蛇打七寸,只要秦王生不出第二个儿子来,这就是他的短板。

“我瞧着秦王跟太子身体也都没什么毛病,怎么还都生不出儿子?”

裴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连一般的权贵后宅还腌脏不断,何况是帝王之家。”

道理晏长风都明白,但大皇子能被太子算计了去?大皇子那人,正反心眼子各生了八百个,他给太子使点手段正常,太子怎么做到让他一把年纪了只得一个儿子?

“你说,大皇子会不会根本不能生?”她掩口低声说,“太子好赖不济还生了几个姑娘,大皇子家里可就这一根独苗,这岂非太不寻常了?”

裴修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被她一提醒,也不禁深思起来,“大皇子历来不好女色,这是世人都知道的,或许不是他不好,是为遮掩?”

晏长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八成就是,但安和王是怎么来的,大皇子妃也不像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如果大皇子知道自己的毛病,恐怕也不能容忍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吧?”

裴修若有所思,“此事暂且不提,我看外祖母有心出手,说不定不需要咱们操心。”

晏长风点头,“也是。”

说话功夫到了二房,今日二房院子里的喜气都快装不下了,也不知道二舅舅是不是为了用喜气来压裴家的晦气,整个院子从门窗到地砖,恨不能用红纸糊一层。

从院门到屋门,门楣门脸皆被红绸子结成的大红花包裹,个头高一点的经过还要低头,不然直往脸上碰。

晏长风牵着裴二低头进院门,她刚迈进一只脚去,就被门口的嬷嬷拦下了。

“表姑娘表姑爷来得好早!”嬷嬷手里拿着艾叶,一脸喜气道,“今日国公府有白事,老爷怕冲撞了,所以进门之前得意思着掸一掸,老奴这就得罪了。”

晏长风心说,二舅舅这是叫裴家气的不轻。

只是不知道是二舅舅吩咐的,还是这嬷嬷没眼色,不该连他们也挡在门口。说起来是人之常情,但总归是让人不舒服的举动,针对裴家人就算了,难道还针对外甥女跟外甥女婿吗?

“瞧你这老没眼色的!”

那艾叶刚扫了没两下,余氏便从里屋出来喝止,“让你扫裴家人,长风丫头跟霁清是自家人,你扫个什么劲儿!”

那嬷嬷立时诚惶诚恐地退开,一边扇自己嘴巴子,“瞧老奴这老糊涂的!表姑娘表姑爷莫要怪罪才好!”

“哎!嬷嬷这怎么话说的!”晏长风拦着嬷嬷扇耳光,“扫就扫了,我从国公府里出来也正觉得晦气呢。”

余氏走上前嗔怪道:“也就是长风丫头性子好不与你计较,换成个厉害的,看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还不快退下!”

那嬷嬷虾着腰,一边告罪退下了。

余氏朝裴修说:“霁清且去跟你二舅舅说话去,我带你媳妇儿去文琪屋里瞧瞧。”

裴修笑着应了,一边看了媳妇儿一眼,淡淡的眼神儿里含着千般情绪万般情愫,离得近点都能燎出烟的程度。

晏长风经常受不住他的注视,又不想承认自己落于下风,只好以白眼儿伺候。

“霁清这是怕我把你拐跑了呢!”余氏笑着拉着外甥女的手往文琪屋里走,一边赔罪,“方才的事是二舅母疏忽了,没想起来嘱咐,谁知道这些老东西这么没眼色,二舅母给你赔罪,今日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吃尽管拿,便是吃空了搬空了,我也没有二话!”

晏长风笑起来,“您当我是小毛贼呢还是饭桶呢,您要早说,我多带几个人来一块吃一块搬!”

余氏笑得花枝乱颤的,她引着外甥女去到姚文琪的闺房,说:“丫头盼着你来呢,一早上念叨好几回了——文琪,快看谁来了!”

姚文琪早听见了,顾不上满头的钗环,拎着婚服跑到门口,“雪衣姐,你再不来我都无聊死了,谁知道成亲这么没趣儿!”

余氏嗔怪:“又说不吉利的话,快把那个字呸出去!”

姚文琪浑不在意地吐吐舌头,“娘,您就别絮叨我了,我跟表姐待会儿。”

“瞧瞧这丫头,出嫁了还这么不省心。”余氏笑着走,“可不许吃东西啊!”

“哎,知道了知道了!”姚文琪不耐烦地拉着表姐进屋,把屋里好吃的都拿给她,“也不知道讲究个什么劲儿,我都没出门子呢,真讲究起来哪哪都不合适。”

晏长风听出她一肚子抱怨,没接话,她叼了块点心塞满了嘴,只管点头。

“唉!我这亲算是白成了。”姚文琪捧着脸看她吃,“我预想的一样也没有,我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子,听围观的百姓都夸我好看,羡慕我嫁妆丰厚,我想坐喜矫,我一向不爱乘轿子,但就是想坐喜矫,还有什么跨火盆什么的,一定很好玩!”

晏长风不能理解她的心情,成亲的哪一道环节不烦人呢,依着她不出门子正好。

“我好烦啊表姐,虽然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提不起好心情来,我后悔了,我就该听你的延后成婚,什么狗屁好日子啊,跟白事凑在了一天,没有比这更晦气的日子了。”

姚文琪沮丧得不行,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介意。晏长风只好安慰:“老话不是说见棺发财吗,正是说你要发财呢,再说对于你们早早看对眼的小夫妻,早点成亲没什么不好的。”

“还有这样的说法啊?”姚文琪没听过这些,“那表姐你为什么不让裴家大哥在南郊别院发丧呢?”

晏长风嚼动的嘴顿了一下,要不是姚文琪这单纯的样子,她真要以为她是在质问她。

“昨日的事,二舅母都告诉你了?”

姚文琪摇头,“说了但没细说,只说国公夫人算计多,说成婚后我可以去国公府,当然不去更好,反正嫁妆不能抬过去,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稀里糊涂的。”

晏长风没法说,她总不能说,昨日但凡二舅舅跟二舅母果断拒绝,也就没有后面的事。又但凡他们拒绝了,也不至于跟文琪说得模棱两可。

她只说自己拒绝的理由,“我母亲忌讳白事,所以不便让他们在那边发丧。”

“哦,那确实不能同意。”姚文琪又叹了口遗憾的气,“算了,已经这样了就不想了。”

这时,外面嬷嬷提醒姚文琪该去世安院给外祖母磕头了。

晏长风陪着她一道去往世安院,也是不能再巧,正碰上前来贺喜的大皇子夫人,还有安和王。

大皇子夫人还是原先高贵和雅的样子,安和王却是样貌大变。原先胖乎乎还算可爱的小屁孩,如今却跟让水泡发了似的,涨成了一只肉球,眼睛被一脸横肉挤成了两道缝,莫名多了几分阴鸷之气,比他爹皮笑肉不笑的时候还让人生畏。

他一看到晏长风表情就变了,愤怒怨恨都挤在脸上,举起他仅有的一只胖手指着晏长风:“你个贱人!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既然碰见了,还不快些给本王跪下!”

晏长风心说好家伙,大皇子府这一年是在养蛊吗,怎么好好一个孩子养成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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