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最兴奋的莫过于在万民书上签了字的。知府倒台,里头可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一想到这儿,磕瓜子都嗑得利落了许多。
“可别高兴的太早,巡按还没审。”有性格谨慎些的县民道。
性子急的见不得人说丧气话,剥着花生抱怨:“让咱们先乐呵乐呵,行不行?早审晚审,反正他知府是跑不了了。”
“说的也是。先乐呵乐呵。我这还是第一次斗倒一个官呢!”一县民眉飞色舞地接话。
“瞧你那出息。这是你斗倒的吗?这分明是秦小财主的功劳。”有人看不过说话的那人得瑟模样,揶揄。
刚嘚瑟的县民识相地放下高抬的腿,道:“这自然是晓得的。可咱们不也出了力吗?”有参与感,聊天的兴头都足了。
“这回秦小财主可在整个江南府都出了大名。”说话的语气夸张。
“那可不?”有县民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昂首道。
“我去临水探亲,遇到的人都在说莱阳出了个秦连生!”有县民兴奋的接话。不仅秦小财主出了名,莱阳也出了名!
“话说你们去秦家庄看过没有?”一人凑近问。他可是听说,一修完县里的路,秦小财主就组织着秦家庄的佃农挖沟渠,平整田野阡陌,如今的秦家庄可以说是焕然一新了。
“早去过了。他们秦家庄的佃户是最早跟着秦家做工的。减租也早。如今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饱饭了。”一老汉把旱烟丝塞进烟斗,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烟圈。
一背着农具的佃民按捺不住,悄声问:“我听说原来柳家庄和刘家庄的也是如此?”他是其他庄的,但如今县里秦家庄,柳家庄和刘家庄归秦连生管的,日子都过了起来,难免有些眼热。流星小说网首发 www..
“还是要差些,毕竟起步晚。不过好日子那是明摆着的。”老汉微微撩起眼皮,又耷拉下去,扯着烟嗓道:“可不止这三个庄子,听说临水县的石家庄里也是这样。”
“石家庄也归了秦小财主?”县民纳罕。
“有一半儿,归秦小财主管了。”在旁边往嘴里塞花生的人接话:“你不晓得这消息?”
“我前些时日,忙着往山里去寻些野味换钱,许是错过了。”佃农用沾满黑泥的手不自觉的抠着背篓袋子,他不过是渴的慌了,进来喝盏茶的,连书都舍不得听,怕多花钱。
抽烟的老汉显然也注意到了。把一盘花生放在佃农面前,招呼他吃。
“不过话说,秦小财主代管了临水石家的田产,他们县令不生气?”这是花生的县民问。他可一直纳闷这事儿呢。临水县的县令可不似孟县令,跟秦小财主关系好,竟能看得过去,也是稀奇。
“据说他们临水县的县令,都快自顾不暇了,哪管这事儿?”一县民凑过来神秘道。
闻言,吃花生的县民,花生壳洒了一地。
老汉好心解惑:“临水县县令夫人的祖父,也就是道台,去了。知府虽被关押,但死而不僵,知府夫人的父亲又是京官。县令和县令夫人正被收拾,日子难过呢。哪儿管得了这事?”
听闻这么一个惊天八卦,嗑花生的县民目瞪口呆,忙追问:“这么说来知府还有些势力,那咱们?”
“慌什么?”老汉历事日久,遇事镇定些,不慌不忙的吐着烟圈,分析:“脖子上挨刀,将死的鸡而已,再想反击啄人,能成功一次就顶天了。那临水县县令和县令夫人他们本就一直被知府夫人咬着,知府夫人‘临死前’再狠咬一口,也正常。她既然没选择把这最后一击给秦小财主或者咱们这些签名的人。就说明,她咬不动。”
闻言,几个年轻小辈心绪平稳下来,分析:“听说知府夫人与临水县县令夫人不和许久,找了这么久的茬儿,逮着了什么把柄也算常事。”
在座的都深觉有理。
一旁的佃农这小心翼翼的剥着着花生米吃,看谈话的差不多停了,才试探着问:“诸位可曾听说秦小财主最近还对哪家田庄有意的?”
“想让秦小财主做了你们庄子的财主?”一人了悟,反问。如今秦小财主可是香饽饽。哪家佃农不想跟着秦小财主发家致富?
见佃农不好意思的微微点头。说话的县民带着同情,道:“可惜最近确实没有秦小财主想买新地的消息。”
“后生,别灰心。”老汉慢悠悠地又添了点烟丝,道:“看秦小财主这实力壮大的速度,相信用不了多久了。”
说着,老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场之人均了然。是了,秦小财主继承秦家不过几个月。刘家柳家两家的田亩都到了手,这两家可是莱阳县一等一的大户,所占的都是好田,量也大,有莱阳县好田的一半以上。加上秦家本身就有的。细细一算,可不得了。
秦小财主是个有大出息的。在场众人此时都如此觉得。
佃农闻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生出希冀,如正如他们所说,以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
秦家农庄里也是热闹非凡。成片连绵、青葱茂盛的小麦田从山的这头蔓延到山的那头。
一轮红日砸进山峦,日晕如蛋液泼洒层层挥毫晕染着天空、麦田。
此时正是农闲,夕阳下、田埂上,佃农五六扎堆坐在、站着闲聊:
“瞧那群人,看着眼生。”一农妇停下手里织娃娃衣服的动作。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旁边坐着挑豌豆里泥石渣的一个大婶,看向前方。
是几个半大孩子,肚子尖尖,身板却瘦。正费力地弯腰,在地上扒拉野菜。
“瞧着不像莱阳县的。”大婶就着日光,定眼看了一会儿才答。这几个半大娃娃一看就是得了大肚子病。在莱阳,大肚子病都绝了迹了。
“啧,真可怜。”农妇唏嘘。得亏他们莱阳反应快。这病要是蔓延开,可遭罪。
“婶子。”不晓得从哪儿蹿出个一身穿短打的农夫。
大婶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簸箕里的豌豆泼过去,惊呼:“你谁呀?!”
“我叫阿和,隔壁农庄的。”意识到自己莽撞了,阿和一张脸被憋得通红,诺诺问:“我叔让我过来问问。你们庄里怎么都喝凉开水?适合防治大肚子病有关吗?”
“做事小心些,被你吓了一跳!”大婶拍着胸脯,顺顺气。想了许久才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事。
开口道:“不错。”想当初自家还不信,被秦小财主硬逼着烧水喝,满肚子怨言。直到发现秦家农庄里染上大肚子病的比起其他农庄少了不少,才发觉人家秦小财主的这些措施都是十分得力的。如今想想,也是好笑。
“那秦小财主可还说了其他措施?”阿和将插在腰后的碳笔和纸抽出来,歪歪扭扭的开始记录。
大婶纳闷:“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也是咱莱阳县的吗?你们那儿大肚子病,还有?”
“好的差不多了。”阿和一五一十的答。憨笑一声继续道:“是我叔让我记录的,要给邻县看。”
大婶半点不藏私,一一都说了。看阿和认认真真都记了下来。十分赞赏,道:“后生,没想到你还识字?”
阿和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道:“最近跟一个说书先生学的。”吴秀才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教他却很认真。
“识字好。”大婶略带了些炫耀的语气,笑言:“你不晓得。秦小财主说秦家庄要搞个扫盲运动的。你知道什么叫扫盲吗?”
阿和老老实实地摇头。
“就是要让我们都识字。”大婶得意的挑了挑眉毛。识字呢!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以后家里那几个混小子,鬼丫头再不用做那睁眼瞎了。想到此,大婶笑得一双眼睛竟比这日头还闪耀。
阿和见状,也跟着笑起来,凑过来问:“那我也能来跟着学吗?”
“你们庄不是也归秦小财主管吗?迟早会轮上的。再说你不是有老师了吗,好好跟着学。”大婶把挑出来的泥石渣随手扔地上。
“我脑子笨,师傅又忙着写稿、说书,我不好多叨扰。就想能不能在这里蹭一蹭,多多温习。”毕竟是求人,阿和说的腼腆。
是个上进的人,大婶眼带欣赏。
旁边的农妇也道:“我家那娃子如果也如你这般就好了。”
看阿和听了夸奖,连耳朵尖都红了,大婶边筛着豌豆里能筛出的细小泥沙,边道:“都是秦小财主手下管着的。大家自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到时若是扫盲开始了,我让我男人知会你一声便是。”
阿和喜不自胜,连连道谢。一股干劲儿冲上心头,转身就想回家温书。
“后生?你叔叔就只让你打听防疫的法子?”看阿和欲走,大婶问。这些时日,秦家庄来的人可是一波接一波。问的问题也是一个比一个多。他们都摸着门儿了。这后生叔叔既派了他来,就绝不只问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