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六年前 中

程欢留下的,实则就是运用了「丁甲天书耳报千里法」。

该法需术者取下自己的一根发丝作“子”,术者则为“母”。须经四咒十六坛,术法方成,成后,留有术者「先天一炁」的发丝,便可完全忽略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为他人带去术者目前的信息。

但这些本应十分具象的信息,往往又会受到载体的容器限制。

也就是说,程欢留给四师兄的那颗珠子,仅仅是能够通过光亮的颜色,告知对方其此刻的状态是否危急。

而带着珠子的四师兄,若是近了程欢,他便会立即耳鸣。

这持续不断的耳鸣,便就是「丁甲天书耳报千里法」当中“耳报”的根本之所在。

对于这一十分上乘与高阶的术法,四师兄当然不会陌生。

令他感到意外,或者说是棘手的是,程欢那样小的年纪就能只身布下这样的术法;而这背后的等价交换,便是那颗珠子——分明她是去了普遍信奉“萨满”的北方,但她用在那珠子上的,却是东南地区擅使的御蛊一术。就在那珠子当中,赫然被封存着一只身有千足的长虫。

晃眼一看,四师兄只当那是一颗被打磨成珠的琥珀。

但再仔细研究个半晌,他这才发现,那被浸泡在鲜血一般的液体之中的,竟真是一只还真切活着的蛊虫!

因此,四师兄若真用其找到程欢,也需得时刻提防那蛊虫会乘虚而入。

因此,他就算是费了那样大的工夫与周折,也没有办法确定下来,那珠子泛出的阵阵红光,究竟是在意味着什么。

而那寨子外面,因不见一丝光亮,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漆黑。

倒幸是有了这珠子上微弱的红光,四师兄与李青木才好歹是能一阵摸索,踏上了通向山林深处的蜿蜒山道。

只是,爷俩儿在那山道中吭哧吭哧了许久,这小的便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一心想要追查到程欢下落与安危的他,心下只来回感叹,他二人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天都该亮了。

他当然知道,若白昼落下,妖魔鬼怪必将纷纷避退。

但就是不知怎么搞的,李青木愈是拽着四师兄加紧赶路,便愈是会感到心底阵阵的不安。

一向神经大条的他,这次,终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惊慌。

于是,他急忙回过头去,焦急地抱怨到:“不是,咱就不能把车开上?”这一路走来的步子都不知道是多少了,他显然明白,他这话在此刻是有多么不合时宜。因此,他立即又心虚地补充到,“我是说,您那车子再破,也至少是有车灯的啊。”

四师兄听了这话以后,倒不禁旋即冷笑一声。

紧接着,他更是下意识伸手,试图一掌拍在小老七的头上——但下一秒,他那抻得可是不能再直了的手臂,又缩了回去。

是啊,几年不见,小老七真的,已是有了大人那样的身高了啊。

再到今日,他可再不能像之前那般顺手与轻松,就能教训他的七七了。索性,他忙不迭将双手揣进了对向的袖管里,并懒洋洋开了口:“那你怎么不去看看油箱里抽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禁回想起油箱里的那道刺鼻与扎眼,他便猛又大喝一声,“吓死你!”

但很显然的是,李青木并未因这突然其来的捉弄,心生惊吓。

他只继续向着前,并在心里大骂那些个寨民卑鄙又下作的手段。而再向前了不过几十米,就在一个弯道的背后,那隐在一旁山林里的一道火光,便立即迎入了他的眼帘。

可任凭他怎样努力,在这十分遥远的距离,他都无法将那一切看个明白。

于是,李青木急忙又调转身形,向早便被甩在了后面的四师兄奔去。却都不等他开口,那仍旧从容不惊的四师兄,便率先说到:“应该是寨民为求山中旱魃赐其风调雨顺,在山里行供奉献祭一事。”

随后,四师兄顿住脚步,并跟着放眼望向了那道火光,“恐怕,你的那些个同学是——”

然而,都不等他将话说完,李青木竟就不见了身影——

那脑子里恐怕只能再剩下了一腔热血的傻小七,竟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山道下数米的山林。只见,在那山林打了好几个滚后,他便踉跄着朝那远远的火光奔去。

四师兄再定睛一望,那山林里就只能剩下那窸窣向前的响动了。

对此,他当然明白,他这胖子是很难一口气追上了。于是,他只得伸手抽了抽自己的嘴——都赖他自个儿,这张嘴真是该说的一样不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个遍。

原来,他早便知道了,这山寨世代都会在山林里供奉「旱魃鬼」。

这鬼,是传说中能够引发旱灾的鬼。据说,其是死后百日之人的尸体,所变而成。变作旱魃的死人,尸体只僵不腐,其坟上不生万物,坟头却能向外不断渗水,坟丘更是一片幽绿。

在大旱之年,传说旱魃还会往家中挑水。但因旱魃每每近了山民,都会用口中尖牙与指尖利甲取其性命,久而久之,余下的山民便心生了将那旱魃除掉的想法。到了后面,再得了些民间传说,众山民更是认定,只有将那旱魃烧毁,老天才会降雨。

直至今日,燃烧旱魃都是部分山区与乡间的习俗。

只是,他们世代真正烧毁了的,都是由当地草秸扎制而成的,经由他们自行想象出面容与模样的「旱魃鬼」。

因此,还不见那山林中的火光,这周遭便已在弥漫着一股秸秆燃烧过后的刺鼻气味。许是那被烧掉的“旱魃鬼”还不是区区几具,那在四周经久不散的烟雾,即便再有强力的照明,在这里却也是聊胜于无——很快,不过只是在这山道之上,四师兄也再难辨方向。

这般的情形,他也只得一咬牙,跟着跳进了那片山林。

是啊,旁人不知,他还会不知,那林子的确是有那血统纯正的僵尸的?

这「旱魃鬼」,实则就是僵尸的始祖。只是,比起明清时期那令百姓苦不堪言的僵尸,「旱魃鬼」并不会因尸变而只能蹦跳行动——虽同是因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得以吸收月亮的阴气,从而不腐不化、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但「旱魃鬼」是能够保留人性与理智的。

简单说来,凭靠双腿跳跃进行移动的僵尸,实则就是这「旱魃鬼」多代退化以后演变而成的。

正因如此,这关节得以互通的「旱魃鬼」更为棘手。

早在数十年前,四师兄便亲手擒过一只从深山老林里逃出的僵尸。那僵尸虽仅有头部与四肢能够移动,但其不过轻松一跃,便得以有那一丈之高。因此,那一次的行动并不顺利。

时隔多年,再遇这更为厉害的「旱魃鬼」,四师兄的心情当然复杂不已。

他不得不承认,他正是听了这里的传言与习俗,他才动身来了这里。可同样是没能将那一切放在眼中的他,怎么会想到,这里竟真的会有好几只如假包换的旱魃?

对此,重出江湖的他可是又惊又喜。

再等他气喘吁吁地追向那道火光,他这才终于意识到,究竟是什么,让他的七七失了理智——愈是近了,他便愈是听得真切,那火光中正依稀不断向外传出的哭喊声。

那是好几个女子凄怨无比哭悲声,隐约还夹杂着阵阵的呼救与咒骂。

而李青木天生便有超乎常人的听力,他还在山道上的时候,又因视线受阻的缘故,便已能将那声响与动静听了个真切。

想到这里,四师兄的心下,更是不禁一沉。

要知道,那里要是真的混了有「旱魃鬼」,不说多了,就单是一只,若被外人暴力惊扰——那他的七七,可就危险了啊!

于是,四师兄立即顿住脚步,并在气沉丹田之后,又导气归虚。

随即,将周身真气都引于双足足底的他,便手刀与飞毛腿齐用,就似电光石火那般奔向了前方——

约莫是好几秒后,他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将李青木扑倒在地。

紧接着,将四周杂草与树叶统统作为遮掩的他,更是伸手紧紧捂住了李青木下意识张大的嘴巴。

而旋即在那其中回了神的李青木,便怒目圆睁起来。

他挣扎着掰开了四师兄连他鼻孔都一同封堵了起来的双手,并轻声嗔怒到:“你那腰上叮咛哐啷的,我发出的声音还能比你大?”

四师兄则一边甩动着自己的双手,一边厉声回应到:“你个小崽子懂个屁!我这叫腰缠万贯!”说罢,他更是不掩骄傲地拍了拍自己腰上那一串串儿的铜钱。可很快,猛又意识到了什么的他,急匆匆地又开了口,“不是,敢情你什么都知道啊?”

李青木望了一眼对方,又立即望向了远处,“我这几年,别的没学会,书可读得不少。”

再听了这话以后,四师兄只得嘟了嘟嘴,并跟着一同放眼望去。

只见,就在那山林的深处,是一大宗被人为制造又长期维护着的空地。而那空地上,此刻正装着一眼望去竟是乌泱泱一片的人群——那寨中的男女老少,无不身着庄严而郑重的传统民族服饰。脸上绘有对称油彩图案的他们,正纷纷面朝着火光,虔诚地跪倒在地。

就在那火光当中,赫然正是一具由草秸扎成的“旱魃鬼”。

而就在那祭坛的一旁,还有好几具等待着被燃烧的草人。对此,四师兄不禁猜测,这“旱魃鬼”在这里每一年的数量,应当都是根据寨中的死亡人数进行更替的。

不仅如此,寨中长老担心死人会尸变,索性是烧了他们的尸身,更是大行供奉与献祭一事——果不其然!早在寨子里见到那些个古怪之后,四师兄便能笃定,相较于其他地区为求上天赐雨而烧毁“旱魃”的粗暴做法,这里,是在将活人与死人都一股脑儿献给了真正的「旱魃鬼」啊!

是啊,正值汛期,这寨子这样着急忙慌地开坛作法,不正就是因为,他们迎来了又一批前来猎奇冒险的外人么?

再听到那些个寨民嘴里咿咿呀呀的声响,四师兄不禁又是暗骂出声。

可就跟小老七一样,此时此刻的四师兄,只能继续藏在暗中,静观其变——那空地之上的确是众寨民在行供奉与祭祀一事,但不单是程顾二人,就连小老七的那一干同学,也不见任何踪影。

而这样短的时间里,那些心中敬畏礼法的寨民,是不大可能真将那些外人烧个干净的。

那么,他们究竟现在何处呢?

对此不解的四师兄,试图想要起身做些什么,可一道骤然钻进他脑子里的“嗡嗡”声,便令猝不及防的他,趔趄倒地。

察觉到身后异样的李青木,旋即扭过头去,其眼前却已是空无一人。

他立即警惕地向四周望去,而在确切找到四师兄向东南方疾速奔去的身影之后,他急忙又跟了上去……

就那般,不知在山林里又跑了多久,那爷俩儿终于停在了一处。

只见,就在无数枝桠与杂草的背后,就在他们刚刚似乎经过了的又一处空地上,正隐约泛着一阵幽绿色的光芒。将那仿佛是稳稳悬于空中的鬼火,环绕在其中的,正就是李青木的同学——那八个孩子正依照极为严格的间距,被牢牢钉在八个方位上。

这八个点如果首尾连线,便能形成一个对称的图形。

那便是,口口相衔的双鱼。其口中,也就是被四个点环成的菱形当中,就是那火势愈烈了起来的鬼火。

而那八个孩子,显然早已是不省了人事。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准确说来,分明是呈曲膝姿态的他们,只有双足是紧贴在地面的——就好像是有一股无形而又十分强大的力量,将他们生生悬吊在了半空中。两根粗壮的钉子,分别自每个人的足底扎进,再穿过脚掌与脚背,直至最终被深深钉入地面。而他们曲回的双膝,足足离了地面数尺,其笔直的躯干与双臂,更是完全没将地心引力放在眼中。

最令人心感诧异的是,他们高昂着的脑袋,正在按照同样的频率,来回摇摆着……

望着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李青木还以为,那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他刚扭过头去,四师兄在费力解着腰带的画面,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下意识又想开口询问,对方的话语声,却已袭来,“还得是我这腰围,这要换成是你……”

不禁“嘁”了一声的四师兄,又立即抬头望向了李青木,“这五圈铜钱线,你麻溜儿给我编成铜钱剑。”说罢,他赶忙递上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可那匕首还没成功递出,他又兀自收了回来,“你可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不会编那玩意儿。”

而一直紧蹙着眉头的李青木,既没接话,也没伸手接过东西。

就这样,片刻之后,四师兄可着实是受不了对方的那种眼神了。他不禁烦躁不已地挠了挠头,并求饶一般又开了口:“那,那是「八方阴斗阵」,那中间的鬼火在汲取那八个崽子的「先天之灵」。再耽误下去,你当心那旱魃跳出来咬你脖子啊!”

李青木却立即沉声回应到:“人身上哪怕是一根头发,都是驱邪之物。他们体内的阳气,别说是吸收了,就是碰上了,那僵尸都——”

四师兄则厉声喝到:“你烦不烦啊!?”

李青木再听了这话以后,却也没再与四师兄争辩下去。

他只再次朝那处定睛一望——他不会看错的,壮大那团鬼火的,正是从那八个人身上源源不断向外释出的淡黄色光亮。要知道,常人的魂魄颜色,正就是淡黄色的,而四师兄又怎么可能将活人体内的魂魄,看成是其体内的「先天之灵」?

这只能说明,是四师兄在向李青木隐瞒着什么。

而再见那小老七那仍旧是苦大仇深一般的神情,四师兄当即也是没了好的脸色。他将手中原本的匕首与铜钱线统统扔在地上,并猫着腰,缓步走向了那「八方阴斗阵」。

这一近了,他才发现,那八个崽子,已是中邪不浅。

他们虽是圆睁着双眼,但那眸中却再没了深色的晶状体;而其大张着嘴巴里,正伴随着自喉间囫囵而出的咿呀之声,在不断泄出裹挟了阵阵恶臭与辛辣的口水……

就这事态,四师兄当即,便决心要布下一个大阵。

于是,他火急火燎着又折返了回去,而刚一回去,他那再不受控制而又怒不可遏的话语,便冲出了喉间,“我!我不是让你给我整个大的,要二百八十八个!?”

李青木则仍旧垂着脑袋,不紧不慢地打着绳结。

三两秒后,他才将其手中那仅是由六十八枚铜钱组成的铜钱剑递上,“师兄,您连我都要瞒,那我至少是得拿一个来防身吧?”

四师兄则又厉声喊叫到:“我不是给了你大公鸡!?”而四下确认他的大公鸡的确是真没了踪影之后,他更是怒气冲冲道,“你他妈把我公鸡给扔哪去了!!?”

但果然,这样紧要的关头,他实在是没工夫与那小崽子置气了。

他恶狠狠地将那铜钱剑一把夺来,并沉声问到:“那符纸呢?你带没带?”

李青木则平静地回应到:“我带什么?入门三年就读了本《道德经》,再过三年又只被教了招财的符箓,你难道要我替那东西招财?”

听了这话的四师兄一时语塞,体内的气血更是直直冲上了天灵盖。

好生运了几周气之后,他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随即,他便咬牙切齿地说到:“好好好,今儿我就再让你见见世面!”说罢,他便迅猛地从挎包里取出了一副纸笔。

是的,没错,那正是四师兄用来记录素材的小本子和圆珠笔!

接着,连连冷哼了几声的他,便大笔几挥,在那撕下的八页白纸上书下了八道符箓。

随后,他又在那符胆上逐一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而就俨然是嫌这如此还不够一般,他忙不迭又开口问到:“你这年纪了,跟女娃睡过没有?”说罢,他更是伸手捡来了匕首。

再听了这话的李青木,却不以为然地反问到:“师兄不是要让我见世面?”

四师兄则立即起身,一手狠狠钳住了李青木的下颔,“张嘴!我给你个痛快!”说罢,他一个手起刀落,便取来了李青木的舌尖热血。就望着对方口中不断汩出的鲜血,他的心里可真是没得一丝的心疼。

他只狠狠又暗骂到:“让你话多!”

随即,他便带着李青木一起,又回了那「八方阴斗阵」。他先是取来一截儿细长的树枝,在将其撅成八小段后,便分别将其穿过符箓,又扎进了地面——那八道浸了处男舌尖热血的符箓,正是被四师兄按照八卦的形状,钉在了那「八方阴斗阵」的外围的。

接着,在将每道符箓上洒有三枚铜钱之后,他便用白酒将八道符箓连作一个闭环。

而他再一抬头,令他错愕不已的一幕,便就发生了——

他那该死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七七啊,正蹲着身子,在仔细端详地上一样似乎是被遗落在了此处的东西。四师兄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东西正是一把油亮无比的木梳。

那木梳,四师兄当然认得,其正是程欢生母留给她的遗物。

于是,根本就不及再多思考一分一秒,便猛冲上前,一把拽住了李青木的臂弯。

而就如他的料想那般,即便他已伸了手,那小老七不过只是多挣扎了一番,就脱离了他的控制,并撒腿向一旁跑去。

见状,他只得大吼一声:“你哪儿去找!?”

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旱魃鬼」根本就不可能吸食活人的阳气或是魂魄?他也不瞎,手指更是没缺,他当然算得明白,分明还有八个崽子下落不明——如果不出意外,就在这山林的某一处,程欢那丫头已经遇那“东西”发生了遭遇。

可他此刻赶去支援,这被困在阵内的八个崽子,不救了?

况且,程欢故意将那木梳遗失在这,不就是为了让他和小老七出手先在这里,能救一个是一个么?他当然能够留下来独自应对这一切,但什么都还不会的小老七要是贸然赶去,只怕他会——得得得,他就是有了私心,就是要护了犊子,不可以么!?

所以,他当然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欺瞒,就是为了将小老七护在身边。

再一望向小老七那似乎都不再会有迟疑了的背影,四师兄赶忙又高喊出声:“慌什么!?”他不禁向前又追了几步,“那丫头那样大的能耐,再说,跟着她的那崽子,不也偷偷学了好多咱们「青玄宗」的本领?你就不能先考虑一下你的同学?”

但事实上,他明白,程欢这几年拜的师父,那就是个只求速成的小人。

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够好受一些,他只得逼迫自己转念一想:不过只是这样的程度罢了,那丫头,一定不至于会落了个被反噬的结局。

而见对方仍旧不应,他最终,还是开诚布公道:“我要布下的,你知道是什么。”

再听了这话的李青木,也便因此调转回了身形。

关于道家的书籍,这几年他可是该读的不该读的,都统统读了个遍。他怎会不知,要对抗那「八方阴斗阵」,就须得用上至阳至烈的「八卦极阳阵」——那样的大阵,再怎么说,也断不能凭靠一人之力就完成。

因此,李青木心中再是忐忑与煎熬,却也只能乖乖回了阵中。

一心只想尽早结束这一切的他,在四师兄的安排下,急忙赶到了与其所在「先天坤位」正对着的「先天乾位」上。

紧接着,四师兄便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铜钱剑送入地中三寸。

登时,那天际便骤然袭来了一阵犹如滚滚天雷,又似一样巨物轰然坠地的巨大声响。再伴随着一声声犹如是瓷砖碎裂的刺耳动静,这方空地的地气,便算是破了——在这里,接踵而至的,便是一道凭空乍现的巨大火舌,自四师兄的手边猛地窜了出去……

不过短短三两秒间,那火舌便冲到了李青木的手边。

而与那火舌一同到来的,更是一道迅猛如狂风一般的气浪。尽管李青木早已有了准备,但那显然是蕴含了无限自然之力的气浪,还是险些将他径直吹至空中。

那一刻,不单是他周身的衣物,就连他的脸,也生生变了形。

他挣扎了好半天,这才勉强能够在那持续不断的气浪面前,狼狈地定住身形。

而紧接着,那一头的四师兄,又高呼到:“快呀!七七,真气真气真气!”

甚至都无法将那呼喊声听得清晰与真切的李青木,下意识便紧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而拜这双倍疼痛所赐,他周身麻痹不已的身体,终于得以恢复了一些自如。

他急忙朝前爬了两步,并将铜钱剑插进了其身前的符箓中。

下一秒,得了李青木如此巨量真气的那道符箓,便迅猛向外释出了一道近乎就是要直直冲向天际的火舌。但都不等这道再起的火舌,与最初的形成闭环,李青木整个人便被掀飞了数米之远。

再等他挣扎着起身回望,他的眼前,便只剩得下一片火海了。

着实没能料到如此的他,急忙慌张地寻找起那其中的人影,但仅是片刻之后,那鲜红而又艳丽无比的火海,竟就消失不见了——是的,就似其从未出现过一般,那火海静悄悄着,便在一瞬之间,没了任何的踪影。取而代之的,就只有那一地的焦土……

更有甚者,方圆几米的树丛,都一同化作了一片低矮无比的漆黑。

望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李青木再说不出半个字来。是天际再次骤然袭来的一道天破声,才令周身不及一记激灵的他,彻底回了神。

而紧接着,也不知是四师兄又做了什么,在那「八方阴斗阵」中,竟又赫然燃起了八个火堆——在那其中,分明是没有被布下符箓与白酒的啊。但就是那般真切,那带着炽热温度与耀眼光芒的火堆,就在李青木的眼前,就在那其中,随风晃动着。

李青木不禁再次伸手揉了揉眼睛,很快,他却又发现,那八道原本连接着那鬼火的光亮,消失不见了。

随即,“嘶”的一声,那泛着幽绿色光芒的鬼火,也灭了。

再不过多时,那八个被长钉生生钉在地上的年轻人,便被一道同样无形而又强大至极的力量,轰然掀飞。而其纷纷坠回地面的声响落了地,似乎是这整个山林,都安静了下来……

这甚至都不再有虫叫鸟鸣的周遭,旋即,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那其中,即便是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李青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片刻之后,他更是会觉着,就在这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活物了。不禁为此心生极度不安的他,赶忙上前查看。

他挨个儿查验了那八人的脉搏,而在再三确认其的确还在之后,他才好歹是长舒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一旁地下的,竟忽然又袭来的窸窣响动——

李青木下意识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被破了的「八方阴斗阵」中,正有无数泥土在自下而上般被翻动着。

渐渐的,那动静,更是大了起来……

旋即心觉不妙的李青木,急忙将距离那阵内最近的一个人,拖了出来。而他二人才刚一安全退出,那其中,准确说来,是那阵内的地底当中,便赫然冲出了一个周身湿湿嗒嗒的女人!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