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顷刻间,天阴沉下来。
瓢泼大雨伴着滚滚闷雷,瞬间打湿了地面。
顾七站在廊檐下,伸出胳膊朝前探去。急雨砸在手上,传来微痛。
忽然!
刺史府大门打开,两个小厮披着蓑衣,让出前路。
一人下马跑进,身上蓑衣已尽数打湿,雨点打在斗笠上,顺着沿边掉落下来。个子高挑,比旁边小厮硬生高出一头,脚上白色镶红的长靴被雨水沃得污泥片片,正大跨步朝院里走。
顾七眼前一亮,在廊下跑起来:“赵兄弟!”
那人顿住脚,循着声音望去,高声应道:“这呢!裴兄弟!”
正朝前跑着,迎面撞到元哲!
“殿下!”
“嗯。”元哲从丫鬟手中接过油纸伞,偏到顾七头上:“走吧。”
顾七小心跟在身侧,出了走廊,急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赵德勋先行一步,将身上蓑衣脱下递给丫鬟,在前厅廊檐下候着。
“殿下!”待元哲走近,赵德勋恭敬行礼。
“嗯,进去说。”
旁边的丫鬟上前接过油纸伞,三人一同进了厅。
“想不到,你如此快,不到半月便回来了!”落座后,顾七朝候着的丫鬟招了招手,交代一番后,丫鬟悄步退出,不一会奉上热茶来。
“嗐!”赵德勋将热茶捧在手上,嗓音洪亮:“想着七月多雨,恐路上耽搁,便昼夜赶路,路上换了七八匹马,不巧这最后两天,竟赶上这般大雨!”
元哲于上座冷言道:“少说废话,先谈正事。”
“是,殿下!”赵德勋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包裹,用牛皮包了两三层,打开后呈给元哲。
顾七双手撑在圈椅上,伸长脖子望。
“这朱令,不是让你还给陛下了么?”
赵德勋拱手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荼州暂无刺史坐镇,一应事务,由殿下做主。这朱令便放在殿下这里,待荼州事了,再归位。”
元哲攥着朱令,转头看向顾七,思索片刻后,抄起未展开的圣旨:“所以,这圣旨里,怕有一条,是让裴启桓回都吧。”
赵德勋不解其意,但见元哲猜得如此精准,不由得佩服起来:“殿下真是料事如神!没错,陛下的意思,是让裴兄弟回一趟国都。”
“为何?”
赵德勋转过身来,看着顾七笑道:“要听你呈禀荼州治水相关事宜。”
顾七紧扒着圈椅,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可定了期限?”
元哲展开圣旨,眉头微蹙:“九月。”
“对。”赵德勋点了点头:“裴兄弟,余下的两月,要抓紧把事情安排妥当,九月咱们一起回去,估摸团圆节便到了。”
顾七眸子一沉,蹙着眉陷入沉思。
还未来得及往深处想,便听到薛沛林的声音:“赵德勋回来了?”
众人纷纷探过头去,丫鬟打着伞,送薛沛林到前厅后自行退去。
顾七忙起身:“薛大人。”
薛沛林颤着步子,上前抓住赵德勋的胳膊,打量一番后,笑道:“一路平安便好。”
赵德勋后撤一步,挣脱开来:“薛大人。”
见场面尴尬,顾七干咳一声打破沉寂:“薛大人,陛下圣旨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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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沛林大喜!朝前走了几步,临近拱手行礼:“殿下,这圣旨说些什么?”
元哲沉着脸,左手托腮,右手将圣旨托起。
赵德勋三步并作两步,将圣旨接下,递送给薛沛林。
“稍等。”薛沛林说罢,正了正衣衫。
元哲见状迅速起身,走到左侧圈椅坐下。
薛沛林缓缓跪地,朝着上座磕了头,艰难起身,随后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双手捧过圣旨,小心展开。
“哈哈哈...”薛沛林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向顾七分享喜悦:“陛下允了裴大人的计划!将荼州城外百里土地,归进荼州管理!”
“哇!那可太好了!”顾七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兴奋地跺脚:“温泉呢?”
“依你的建议,温泉亦归荼州城,每年都要定量朝国都运送温泉水。”
“那不是问题。”顾七心中难掩激动,才坐到圈椅上,手指不自主敲打着把手,又迅速站起身来:“殿下!臣想去郢山郡寻陈润生。”
元哲眼底流出异样心绪,蹙着眉纠结片刻后,道了声:“好。让赵德勋陪你过去。”
“是。”赵德勋朝元哲浅鞠一躬,直起身后挥了挥手:“走吧,裴兄弟!”
二人从丫鬟手中接过两把油纸伞,直接走到府门口。
车夫穿着蓑衣,驾着一辆马车到府前停下。
才刚要上车,便听到身后小厮喊:“两位大人!且等等!”
顾七回过神来,见小厮淋着雨跑出来,忙上前一步压低伞头罩着他:“何事啊?”
小厮朝顾七拱手行礼:“殿下说,赵大人赶路辛苦,身上又淋湿了,且在府上洗个澡休息。”
顾七上下扫了一眼,赵德勋膝盖以下已经被雨水浸湿,笑道:“也对,你这样去了,怕是要染风寒了,且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
“我一人足矣。”
赵德勋连连摆手:“那怎么成?你身子弱,万一淋了雨...”
“殿下说,”小厮缓了缓,断了赵德勋的话:“他亲去。”
顾七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容易甩开他,眼下又纠缠上了!
赵德勋咧嘴笑道:“也好,那裴兄弟,我先回去。”
待元哲从府中出来,二人乘车直接奔向郢山郡。
“殿下,可是有事要说啊?”
元哲抿了抿唇,搓了搓朱令:“本王,不知如何开口。”
顾七垂眼看着那朱令,浅笑一声:“殿下一心为民,自是问心无愧。臣回国都,也不过是汇报荼州治水的事情,断不会讲些莫须有的东西出来。”
元哲扫了顾七一眼:“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是,荼州刺史了?”
摩挲朱令的手突然顿住,顾七心下了然,继续道:“殿下是想让臣,荐一位荼州刺史出来。”
元哲抬眼看向顾七,眼底闪过欣慰:“不错。”
到此刻,顾七才醒悟过来!
她轻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殿下。荐臣做荼州刺史,陛下断是不允的。但为荼州稳定,自然是要寻一位可靠的人做这刺史大人,召臣回去,定会问询此事。”
元哲嘴角微勾,将朱令收入袖中:“裴启桓,本王的心思,如今被你猜透了。”
顾七眼珠微转,若从荼州里推荐,定然是几位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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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先前杨义受伤之时,周护便投靠了元哲,看来此次,是想推周护上位。
“所以,您是想荐哪位?”
“纵观荼州几位郡守,你认为,谁更能胜任?”
顾七双手抱臂,佯装思索后,缓缓说道:“几位郡守皆是一心为民,相处这么长时间,基本上,臣也将几位郡守的脾气秉性摸了个大概。”
元哲闭上眼,应了一句:“哦?且说说。”
“郢江郡郡守李景浩,良善有余,但心无城府。性子柔软,连郢江郡百姓都镇不住,更别谈整个荼州了。”
“嗯。”
“郢山郡郡守陈润生,淡泊名利,性子温和。此人原则性强,宁折不弯的性子,反倒不适合做荼州刺史。”
“嗯。”
“连山郡郡守胡宇杰,脾气温良,才能略平庸,不会有大过,却也不会做出什么大政绩。”
“不错。”
顾七撇了撇嘴,继续道:“镜湖郡郡守袁修,性子沉稳却多疑,且此人...”
元哲睁眼看向顾七:“怎么?”
她面露为难,犹豫道:“臣觉得,此人有些城府,且,惯会隔岸观火。”
元哲沉眸想了片刻,问道:“之前去镜湖郡寻他,可是发生了什么?”
“嗯。”顾七点了点头:“臣对镜水湖了解不多,想着问他有没有什么建议。他百般推脱,想来是个机灵鬼儿,事事不冒头。”
“这等人,圆滑过了头。”元哲抬手道:“你的意思是,这几个郡守皆不适合做荼州刺史。”
“对。”顾七迎上元哲目光,大胆道:“若说荼州刺史,臣认为,从这望江郡郡守曹志,和祁水郡郡守周护两个人中选,更为合适。”
“为何?”
顾七抿嘴微笑:“两个郡常年吃不上水,条件艰苦,能够坚守在这样的郡县,定是能吃苦的。但曹志和周护,又略有不同。”
“哦?”
“曹志的性子,更像袁修,只不过袁修比他更为圆滑。而周护不同,周护为人耿直,善良、大义,又足够机敏。”
“所以,你认为周护更合适。”元哲探过身子,冷峻面容映入眼帘。
顾七眨了眨眼,不自觉向后靠了靠。
“对,当时初到荼州探讨治水一事,旁的郡守或沉默,或附议薛大人的建议,只周护一人,提出迁村。再到咱们从青州回来,也只有李景浩、陈润生与周护三人,坚守臣的想法,足以看出...”
马车经过坑洼处,忽然颠了起来!
顾七没坐稳,直接被颠起来朝身侧歪去!
元哲手疾眼快,迅速抬身过去,一手薅住顾七胳膊,整张脸贴到脖颈,在颈处落下轻吻...
即便隔着高领薄衫,还是嗅到了颈间淡淡药香,元哲双眼呆滞,下意识舔了舔唇边,心跳越发快了起来!
顾七被吓了一跳,抬手将元哲推开,紧了紧衣衫:“对...对不住,殿下!”
“裴启桓...”
见他神情不对,面露微红,眼中似燃着熊熊烈火。顾七顿时慌了!
“殿下!裴大人!到了。”
听到外面车夫的话,顾七犹如得了救命稻草,直接起身要冲出去!
“啪”一声!
大手直接拍在车上,震得木板发颤!
他红着眼,硬是将顾七拦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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