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曹休摇了摇头。
这年头,腹痛可以代表的病症太多了。五脏俱在腹中,腹痛几乎就是生病的一个代名词。
曹休继续追问道:“那吕范是怎么死的?”
曹弃答道:“吕子衡就是老死的。此人年过七旬,辞世之事乃是在所难免。”
“属下将都督书信交给了吕范之子吕据,又以大司马的名义、在吕范灵前鞠躬致哀。”曹弃补上了一句:“并未有丝毫逾矩之处。”
“人都死了,鞠个躬又能如何呢?我岂会怪你?”曹休感慨道:“一月之前,他才拜了我的寿辰,我却不能不知礼节。”
“既然伯连已经拜过了,我就不遣你再去了。稍后下去替我写封信给那吕据,聊表哀悼之意就好了。其余的话并不用多说。”
“遵命,属下知晓了。”曹弃答道。
曹弃走后,曹休又命人将扬州刺史蒋济请入了府中。
蒋济实乃能臣。比之昔日的刘馥、温恢,似乎更胜一筹。
在蒋济担任扬州刺史的一年以来,在军事民事上、均与曹休配合默契,全然没有任何龃龉之处。
疏通河道水利、管理屯田军民、整修淮南各城池,蒋济协助曹休做了许多有益的政事。
在规整吴军降卒屯田之后,曹休、蒋济二人,同因此事还得了陛下的褒奖。
蒋济缓步从外入内,笑着看向曹休,边走边拱手说道:“大司马何事唤我来此?”
“子通且坐。”曹休指了指身侧的椅子:“曹弃刚从江东回来,说贺齐病死、吕范老死。”
“吴国在江东两个重臣近乎同时亡故。”曹休看向蒋济:“子通,你说我们该不该有些动作?”
“动作?”蒋济直接了当的回应道:“大司马想渡江去打吴国?还是打濡须?”
曹休摇了摇头:“具体如何打,到底打不打,我也还没想好。”
“可吕范贺齐二人同时亡故,这般机会若不抓住,属实有些可惜之感!子通,你怎么说?”
蒋济看向曹休:“陛下尚在秦州,我等既无诏书、又非防守,如何能擅自进兵呢?”
“况且吴国不过是死了两个年迈的将军,又不是领兵的将领们全死了。能有什么影响?”
“大司马,我建议是不要动。”
曹休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之意,随即叹道:“那就不要动了。”
“来,子通,你我联名写封上表发至洛阳,将此事来龙去脉陈述一番。”
蒋济轻轻颔首:“正应如此。大司马先命人拟稿,我稍后来署名。”
虽说曹休十分听劝、即刻就放弃了自己想要趁机攻伐吴国的念头。但在蒋济这个精明人看来,曹休已经露出了些许不智。
当下是什么时候?
陛下领着全部中军、在秦州在武都与蜀军鏖战。除了豫州、扬州兵力尚丰,其余各州此时皆有空虚之象。
司隶、兖州、冀州三州日夜不停的向雍州运粮,并无多余粮草来支持扬州用兵。
更何况,据险而守乃是国策。陛下去年亲征淮南,不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安稳的外部环境、从而恢复国力、积蓄力量吗?
这种趁机攻吴的想法,甚至有都不该有,又遑论将其对人说出来呢?
难道你曹休认为去年的战胜之功,都是你这个大司马赚来的吗?
蒋济署名后走出堂中,心中对曹休的评价、又向下跌了一些。
……
在秦州,大魏军队继续分成两路与蜀军对峙。
魏军自有可恃之处,蜀军也有。只不过两军的底气不同罢了。
大魏的底气,是更充足的兵力、更精锐的中军,以及在沓中、武街、阴平一带,陆逊夏侯献二人所率偏师、可能带来的战果。
而蜀军的底气,则是离蜀地更近、粮草军需更易得到保障,以及赵云所在的武兴、为之提供的一个安稳的后路。
双方并不相同。
而此刻的魏军中军大营中,曹真却显得有些焦急。
“陛下,陆逊与夏侯献的消息为何迟迟不至?”曹真拱手问道:“今日已是二十八日,莫非其部出了什么变故?”
曹睿看了一眼曹真,淡定说道:“陆逊和夏侯献有两万骑,虽说其中有一万羌骑,但也是实打实的两万骑。”
“两万骑在手,能出什么事情?诸葛亮又不是神仙,能一把火把骑兵都烧没了。关羽、张飞这些人也死了多少年了!”
曹真略带歉意的笑道:“不如遣人去问一问吧?”
“大将军!”曹睿看向曹真:“稍安勿躁!朕相信陆逊、也相信夏侯献。你信不信陆逊与夏侯献的军报,在月底之前必然传到?”
曹真点头:“陛下言出法随,臣定然是信的。”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从牵招处发来的军报,被杨阜带入了大帐之中。
曹睿翻看着军报,随后将其递给了曹真:“牵招对面的蜀军,在连着攻了三日之后,又是连着三日没有动静。”
“我们这里的蜀军也是没有动静,看起来诸葛亮是铁了心缩起头来,不与朕交战了。”
“大将军,司空,想些法子让诸葛亮动一动。”曹睿笑着看向曹真、司马懿二人:“朕虽然不惧与他对耗,但也不想让蜀军过得这般舒服。”
曹真还在思索之时,司马懿就想出了一个点子:“陛下是想用兵?还是用计?”
曹睿笑道:“用兵是怎么用兵?用计又如何用计?”
司马懿清了清嗓子:“那臣先说用兵?”
“可以。”曹睿道。
“若用兵的话,可以命人修建霹雳车。”司马懿缓缓道:“蜀军不是在河谷间前后连营、又高筑营垒吗?”
“反正大军在此无事可做,收集物资、万石齐发,向着蜀军营寨砸过去就是。这个手段蜀军一时应该无法应对。”
曹睿点头:“这算一个。那用计呢?”
司马懿咧嘴一笑:“大魏在上游、蜀军在下游。而依据赤亭地势、蜀军的营垒必然都在营寨之间。”
“修建木筏,在其上撰写诸葛亮专权之事,以让蜀军内部各军相疑。”
坐在一旁的杨阜,仿佛眼睛亮了起来,急忙追加道:“陛下,除了说诸葛亮专权之事,臣以为还有许多可以辱骂蜀贼之事!”
“咳咳。”曹睿轻咳了两声:“说专权也就罢了,辱骂就算了。朕亲在军中,还是要面子的。”
“若日后人们说起此战来,皆说朕顺流而下发竹简骂蜀军,太过难听。”曹睿白了眼杨阜:“不能辱骂,只能说真话。”
杨阜拱了拱手:“对于蜀贼,真话与骂人,又有什么大的区别呢?”
曹睿回道:“杨卿想写什么?”
杨阜答道:“臣平生最恨蜀贼。若是让臣找寻可以驳斥蜀军的实据,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司马懿略有些不耐:“义山快说吧!莫要让大家等得急了!”
杨阜点头:“先从刘备开始说吧。”
“比如刘备自比光武,却四十年没到过洛阳。”
“比如刘备从北逃到南,几度丢失妻子,颇有汉高祖遗风之举。”
“再比如刘备跻身荆州而夺刘琦基业、委身刘璋而夺蜀地自守……”
曹睿颇为惊讶的看向杨阜:“朕平时怎么没看出来,杨卿竟然这般会骂人!你这些例子一举出去,可要让蜀军颜面扫地了。”
杨阜从容拱手:“臣还有更多没说的呢!”
“对于那些将领,臣就可以和他们说、蜀国将领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关羽征战一生,却遭盟友背刺、身首异处。张飞自诩豪杰,却御下无能、被左右刺杀。”
“还有冯习、张南、傅肜、马良这些人……”
“还有孝子马超……”
“杨卿且住。”曹睿无奈,叫停了还在说下去的杨阜:“以朕看,莫要给蜀军说这些了。”
“蜀军众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倘若他们拿大魏臣子来说,又将如何呢?昔日武帝创业之时,大魏臣子们也并非人人都是圣人。”
说到这里,曹睿想到的自然就是什么贾诩、程昱之流,又或者夏侯渊、曹仁这些战死或者战后而死的重将。
终究是大哥莫要笑话二哥,若真要搞这种舆论战,最后肯定要落得双方皆臭的结局。
曹睿叫停了杨阜,自然也就表示了同意司马懿的第一个建议。
“司空所言甚是。大将军让军中将作准备营建发石车吧,看看在这种窄小的山谷内能否有奇效!”
“遵旨。发石车属实不错,臣这就去安排人做。”曹真答道。
就在曹睿与帐中群臣商议之时,门外有人送来了一封崭新出炉的军报。
曹睿接过来看了几瞬,随即笑道:“你看朕说什么来着?朕说陆逊定能在月底之前将军情发给朕,不过差了半个时辰,陆逊的军报就到了!”
曹睿一边将军报递给曹真,一边说道:“陆逊在沓中与宕昌耽搁了一些时日,但是现在已经从武街南下、朝着阴平桥头去了。”
“以这种速度来看,不日即将到达白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