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重情重义冠军侯!

酒肆隔间。

李赫说完那话之后,目光便若有若无地扫过众人。

元神境的强大视力,让他清晰地看到了众人眼中闪过的那一抹震撼之意。

见目的已经达到,李赫心中微微一笑。

接着也不管是不是有喧宾夺主之嫌,主动引着众人落座。

一旁的令狐安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一面跟着李赫的脚步,往堂中走去。

一面笑着为李赫介绍堂中众人的身份、官职。

只是在即将落座的时候,看着堂中的主座,两人争执、谦让了一阵。

可最终李赫还是没能拗过令狐安的坚持,坐上了堂中首座。

坐下的那一刻,李赫摇头笑道。

“李赫一介边地武夫,不懂规矩,僭越了。”

实际上,他也只是谦让、试探一下。

要是今日这堂中首座,令狐安不让。

他可就要好好掂量一下这位令狐君的真正为人了。

毕竟如今他的身份,算是侯爷特使。

在这神都镐京之中,一言一行皆代表着侯爷。

以侯爷的尊贵地位,自然不能屈居他人之下。

当然这还涉及到日后在处置京中事务时,他与令狐安的主次问题。

这些都容不得他李赫退让。

不过在经历过刚刚的试探之后,李赫算是对令狐安放心了几分。

‘果然没辜负侯爷那句‘令狐安真君子’的评价!’

心中这般评价一声。

见令狐安要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李赫赶忙拉住他。

“若是令狐君不嫌李某粗鄙,可与李某同坐!”

令狐安有些意外地看了李赫一眼。

心中也是感慨。

‘这李赫难怪能被冠军侯信重,委以重任!单是这份灵动心思,常人难及!’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神都之地,虎狼环伺,某种意义上讲可谓是龙潭虎穴。

能被派到神都支持事务的人物,又怎么会简单?

心念倏忽转过之后,令狐安笑道。

“李君随冠军侯诛蛮族、踏草原,火烧乌丸龙城,功勋卓著!何言粗鄙?”

“倒是咱家残缺之人,能得李君盛情,惭愧、惭愧!”

说完,令狐安也不再谦让,施施然在李赫身边右手边坐下。

大雍以左为尊。

这般座次既明确了李赫的地位,又给足了令狐安的颜面。

可谓是皆大欢喜。

酒肆堂中众人见状,眼神望向主座上的两人,心中不禁暗道。

‘看来令狐君与那位冠军侯的关系,比想象得要深厚许多!’

而这恰恰也是李赫想让他们看到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端坐于主座之上的李赫,便鼓掌示意道。

“布席。”

很快一众女侍便鱼贯着奉上酒水、美食。

众人看着座前食案上一道道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馐美馔,心中又是一阵暗自咋舌。

好大的手笔!

神都居,大不易。

这样的饭食,以他们这些人的俸禄,怕是一顿下来,接下来很长时间都要吃糠咽菜了。

正面色犹疑之际,堂上首座的李赫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忽然笑道。

“李某初来神都,无处落脚,便盘下了这座酒肆。”

“以后诸位贤君若是得空,可以常来坐坐,一应花销,皆由李某承担,无需顾虑。”

听闻李赫这话,众人面色一动,连连摆手道。

“这……这如何使得?”

“不错!怎能让李君破费?”

李赫闻言,大手一挥道。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李某平日最好交友!诸位能与李某相交,便是给李某面子,如何使不得?”

“诸位不愿,莫不是瞧不上李某?”

李赫这话说完,目光看向众人。

虽然没有任何威胁之意,却让人生不出拒绝之意。

只是平白受人恩惠,以他们的骄傲,多少有些难以开口。

正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还是令狐安率先笑道。

“李君军中武人,性子果然直率。”

“如此,咱们就谢过李君了。”

说着,举起手中的酒盏,作势道。

“来,李君远道而来,咱们今日就借花献佛,敬李君一盏,也算是替李君接风洗尘了。”

令狐安能在宫中如鱼得水,其人自然圆滑得很。

三言两语,便算是给了原本有些忸怩的众人一个台阶,将此事默认下来。

齐齐举起酒盏,笑着向李赫敬酒道。

“李君盛情,咱们就却之不恭了。”

有了这个开头,场面不出意外地热闹起来。

觥筹交错间,酒酣耳热的众人也放开了束缚,很快追问起去岁草原一战的细节来。

面对堂中那一张张热切、好奇的面容,李赫言笑晏晏。

顺势便将当初那一战的细节娓娓道来。

不得不说,李赫这厮口才不错。

哪怕是当初败退之后的仓惶逃命,都被他讲得惊险刺激。

听得在场众人一阵热血澎湃。

当然这其中的着重点,还是放在了韩绍的身上。

讲他如何一骑当先、身先士卒,如何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总之在他口中,那位昔日不过军中普通一小卒的韩绍,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神明!

一尊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无敌战神!

这尊战神带着他们区区三百骑,冲破万骑围堵!

以天门境大宗师的修为,临阵射杀元神境大宗师!

而后带着他们转道向北,一路搅动草原万里风云!

直至马踏乌丸王廷所在龙城!

种种事迹,其实在场众人之前已经听旁人说过不少。

可道听途说,又哪有作为亲历者的李赫亲口讲述来得震撼?

有聪明的,早在李赫刚刚开口时,便掏出了纸笔,不顾仪态地当场奋笔疾书起来。

一边听,一边记录。

生怕了漏掉其中的任何细节。

而作为讲述者的李赫,此时也与先前给众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声音抑扬顿挫不说。

那双本就锐利明亮的双眸,更是亮得出奇。

每每提到战场上的某道身影,语气都会不由自主变得激昂起来。

内里的狂热与崇敬,不但感染着身边所有人。

引得场中本就对那位冠军侯心怀仰慕的众人,甚至忍不住当场沉喝一声。

“壮哉!冠军侯!”

“壮哉!我大雍锐士!”

说着,举起手中的酒盏,放声道。

“为冠军侯!”

话音一落。

在场众人齐齐举起酒盏。

“饮甚!”

“饮甚!”

看着眼前喧闹的一幕,久在宫中那等阴冷诡谲之地的令狐安,也是忍不住心中的躁动,放声感慨道。

“大丈夫当如是哉!”

只是这话说完,原本喧闹的场面却是渐渐诡异地沉寂下来。

没错。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破阵杀敌、斩尽敌首,挽狂澜于即倒,立不世之功!

那位冠军侯做到了。

可他们呢?

日复日、年复年,在这神都中蹉跎大好年华。

任由体内的热血和不甘的灵魂,在岁月的消磨下,随着这大雍一同腐朽、一同日薄西山。

可……不甘又怎么样?

上进的通道,早已被世家大族所把持!

哪怕再是庸蠹蠢物,也能凭借家世高居朝堂之上。

对着他们这些寒门英才指手画脚,呼来喝去!

就算是舍下这一切,投身地方州郡,结果又能好到哪儿去?

本地大族、名门大宗。

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宛如铁桶。

可谓是万世不易!

他们这些无依无凭之人,别说站稳脚跟了,一旦触及各方利益,便是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下场。

这一刻,他们恍惚间忽然发现这大雍虽大。

竟然没有他们这些寒门之人一寸容身之地!

片刻之后,有人猛地灌了一口闷酒,声音不无怆然道。

“可惜如冠军侯这般……世间仅一人也!”

“世道如此,徒之奈何?”

众人闻言,一阵默然。

大雍立朝至今。

算上当朝太康帝,历经九帝,两千一百四十二年。

能以寒门、平民之身登上高位的,前面千年尚有一些。

后来就寥寥无几了。

而这近三百年来,却是仅冠军侯一人而已。

这或许就是赵乾不惜冒险私自扣留那些奏疏,其他人也不顾事后被牵连,为之奔走的根源所在。

世间幽暗。

没人会愿意自己心间仅存的那点微光熄灭!

令狐安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声感慨,竟让原本热切的场面渐渐冷了下来。

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正想说些什么挽回局面的时候,忽然听得有人出声道。

“我倒是觉得诸君没必要这般颓丧……”

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话,在场众人不禁愣了一下。

旋即齐齐向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见说话的那人似乎是那位被赵乾带来的周掾史,神色不由讶异了下。

“周掾史此话何解?”

被众人目光所打量,周掾史并没有多少不自在。

神色平静地浅饮了一口酒水,而后才道。

“不知诸君可曾听过一句话?”

“一人得道,鸡犬亦可升天。”

说着,不无自嘲道。

“刚刚周某听闻李君所讲,心中便在想。”

“这世间英才豪杰千千万,但能如冠军侯那般成就不世功业的,不说一个也无,也是凤毛麟角。”

“最起码若是换做周某身在冠军侯当时的处境,别说是成就功业了,怕是保命也难!”

周掾史这话可谓是大实话。

那位冠军侯这一路行来,简直可谓是传奇。

常人无论如何,别说是复刻那位冠军侯的成功了。

怕是连想想,都会觉得不可能。

可越是实话,越是扎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众人神色越发颓然了。

索性又喝了几口闷酒,然后道。

“周掾史有话不妨明言。”

对于众人这话,周掾史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反而放下手中的酒盏,忽然起身向着主座的李赫躬身一拜,而后道。

“周某厚颜,想跟李君求一个颜面。”

李赫见状,似乎被惊了一下。

赶忙起身避开这个大礼,而后身形一闪,亲自上前扶起周掾史。

“周掾史有话直说,李某一介武夫,哪能受此大礼?”

周掾史顺势起身,轻笑道。

“周某孑然一身、身无旁物,唯有这一副无用之躯,于这神都蹉跎多年。”

“如今年岁日长,日渐思家……”

听闻周掾史这话,不但李赫愣了一下。

好在作为同僚的赵乾,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出声解释道。

“李君有所不知,周君为赵某同僚。”

“幽州乃是周君故土!”

幽州人?

听到这话,李赫神色震惊了一下。

然后一把抓住了周掾史的臂膀,神色隐现激动。

“原来周君乃某同乡!怎么不早说?”

说着,李赫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小块残布包裹的东西。

随后轻轻揭开那块小小布裹。

看李赫这副视若珍宝的模样,众人本以为是什么珍稀之物。

个个怀揣着几分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

可等看清之后,却见那残布中包裹的,竟只是一小撮黑色的土灰,不免有些失望。

正疑惑不解间,却见李赫将那土灰置于周掾史面前道。

“周君离家日久,如今可还识得此物?”

周掾史此时神色同样疑惑,定定地看了李赫掌间一阵,忽然也激动起来。

“莫不是……莫不是……”

见周掾史果然认出了此物,李赫这才道。

“这是先前李某离家前,侯爷亲自赠与李某的一柸乡土。”

“如今李某分润一些给周君,如何?”

说着,也不给周掾史拒绝的机会。

动作小心地从土堆中分出一小份,然后撕下一角衣襟包好,递给对方。

周掾史手捧包好的乡土,原本平静的神色,渐渐颤抖。

片刻之后,双目已经泛红。

“多……多谢李君相赠!”

“某不见故乡之土,已二十载!”

说着,堂堂七尺男儿,竟已泣不成声。

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在场众人见状,神色无不动容。

只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已经不在周掾史的身上了。

而是将目光看向小心将剩下乡土收入怀中的李赫。

已经收敛了情绪的李赫见状,冲着众人笑了笑。

“让诸君见笑了。”

“尘土虽贱,却是乡土。”

“残布虽残,却是我家侯爷贴身之衣,由不得李某不珍重!”

听闻李赫这话,众人神色震动。

临别赠土!

裂衣裹之!

这一刻的他们,脑海中忽然对那位素未蒙面的冠军侯,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那就是重情重义!

换位思考之下,若是自己是这李赫。

士为知己者死!

主君如此待我,如何能不肝脑涂地以报之?

一时间,他们竟有些羡慕起李赫起来。

而这时,做完这一切的李赫再次看向那周掾史,示意他继续将没说完的话说完。

收敛了激动之意的周掾史,一面将赠礼贴身收好。

一面再次躬身向着李赫一拜,情真意切道。

“周某无用之人,冠军侯可愿用之?”

这话出口,酒肆之中的气氛微微一滞。

一双双眼眸神色震惊地望着周掾史。

这是要辞官,投靠那位冠军侯?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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