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脚步声逐渐逼近,白檀微微侧过身来:“我还需要带领修士与贾执事汇合,虽然按理来说,人是由我们一并带出来的,也合该一同带回去,但无极宗既然还要处理这后续情况,是去是留便由你们自己做主。”
如果山下没有发生那件事,白檀所言所行都是十分正常规矩的。
可贾永已死,发出最后的传讯后就与他们失联,白檀竟还能毫无波澜的说出可以放他们离开的话?
她究竟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试探他们?
云华身为大师兄,这些需要交谈的事由一般都是由他出面的。
他缓缓站在所有无极宗弟子的前方,直面着白檀,今朝从未觉得自家大师兄的身姿又这么高大挺拔过。
毕竟跟一旁心虚的蹲在地上玩狗尾巴草的凌子晋比起来,真的不要太靠谱了。
“那便麻烦圣女回宗后告知情况,如今山下民众损失还需统计,就在此拜别吧。”
今朝站在云华身后,越过他的身形悄悄打量着白檀的举动。
听得云华这般说,她也并未露出什么不同的表情,只是思忖片刻后便点了头。
就在今朝思考她这完全不动声色的反应是什么意思的功夫,白檀已经转身召出飞行法器,准备带领弟子下山了。
完全没有要多留的意思。
其实按理来说没有多生事端应该是个好事,可这样的事放在白檀的身上,却莫名让今朝变得更加不安起来。
这算是爆发前最后的宁静?
今朝无奈摇了摇头,也可能单纯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云华已经开始与其余人商议分区统计损失一事,再怎么说这秘境毕竟是自家师祖的,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这些村民被迫“冬眠”了这么久,终归还是影响生活的。
今朝收回思绪,正欲加入他们的话题中,可就在她转头的那一瞬,动作却忽的止住了。
与此同时,人群中辛夷也忽的面色一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与今朝对上了视线。
“回无极宗。”
重合在一起的两道声线让正在商议的众人都下意识止了声,而眼前明显严峻不少的两张脸也让凌子晋没了打趣的心思。
没等云华开口询问,辛夷已经快速道来:“无极宗附近有大量妖兽涌入,我跟小师妹已经在操控傀儡阻止,但数量太多了,光靠我们是拦不住的。”
话音落下后,辛夷下意识看了凌子晋一眼,又或者说,除今朝和宁茯苓之外的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看了一眼凌子晋。
凌子晋入宗前的经历不是什么秘密,但凡在无极宗多待段时日都能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的家乡就是被兽潮毁灭的,整个村庄只有他一人熬到了被师尊发现带走的时候,而那时候的凌子晋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幼童。
凌子晋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下垂的手也紧紧攥在了一起:“这不是意外...对吧?”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们刚继承完秘境出来,兽潮便像是卡着点一般涌入无极宗,更何况无极宗周围平静了百年之久,从未发现过有什么妖兽居住,若是无人在背后指使,又怎么可能凭空冒出这大量妖兽?
云华拍了拍凌子晋的肩,随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应事宜。
十大宗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清楚,救助伤民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们会做的事,但倘若他们因为兽潮而将其不顾,保不齐日后他们又会扣上一顶帽子。
一直安静着的宁茯苓却在此刻出了声:“发放物资救助伤民这件事交给我吧,你们可以放心回去处理妖兽。”
云华便也因着这道声音将目光转移在宁茯苓的身上。
他对此人其实并不了解,只是目睹了小师妹帮着她整治那个显然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但小师妹又一直以来就挺爱做这种事的。
毕竟是十大宗的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坏心思,但云华终归还是有些顾虑。
“那便麻烦宁姑娘了,我会让凌游与曳雾留下来跟你一起。”
曳雾所修功法更适合应对人而非妖兽,而凌游又是他们之中最常与外界打交道的,留他们二人下来最为妥当。
事态发生的突然,也没人会在这种时刻争论云华的安排。
今朝只觉自己在手忙脚乱中就被一把拉上了熟悉的叶片上。
倒不是她想一直沉默,而是第一次同时操控这么多傀儡实属让她有些眼花缭乱。
今朝感觉自己的眼前简直就像是断线的老式电视机,从傀儡处传来的一段段画面里,都是没头没尾的妖兽撕咬的模样,光是处理这些信息就占据了她脑海的大部分空间。
也不知道辛夷师姐是怎么做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力能准确说出情况,换做今朝恐怕就只能跟这画面一样吐出些胡言乱语。
所以今朝很有眼力见的选择了闭嘴,一心操控傀儡,将自己的身体掌控权全然交给了师兄师姐们。
但或许是冥冥之中仍有疑点让今朝在意,在叶片启程之前,她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行驶出去一小段距离的飞舟。
在混乱交错的血腥画面之中,站立在飞舟之上的白檀如同一汪清泉,纷飞的衣袖在云雾中转瞬即逝,在这样的位置上,今朝是仰视着她的。
似是上天有感,菩萨低眉,她看见那张素来无情的一张脸微微朝她的方向倾了倾,朱唇微启:
“我很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今朝。”
今朝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瞬,几乎快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距离下今朝不该听得清她的声音,这声音也不像寻常与师兄师姐神识传音的感觉,倒更像是被她紧贴在耳边叙述的,或许是错觉,今朝甚至觉得自己耳边还有一股温热残留。
今朝下意识急迫的想要去寻觅那人的身影,在混乱的画面中再一次抬眸,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飞舟已经离开了,而她所乘的叶片也已经启程,是两道截然不同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