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大长老恨得目眦俱裂,趁着刚刚赶来的南岳正神力竭,率众一哄而上打碎了他的法相金身。
桑弘洋大惊,立刻挡在南岳正神身前,让他得以用千年香火积淀重塑金身。
流云宗大长老岂肯给他们喘息之机,催动仅剩的那艘仙舟杀过来,还大笑着招揽二人——
“大胤国祚已尽,你们何必跟着陪葬?我流云宗不会赶尽杀绝,只要你们马上罢手,就既往不咎,愿意归顺我宗的,不会秋后算账,城中的世家只要肯破财就能消灾……”
话未说完,他所在的那艘仙舟也轰然爆开,爆得比之前两艘还要绚丽。
流云宗大长老懵了一瞬,冲着城中某处怒吼:“为什么不出手?!”
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杜小草催动火翎剑再次劈过去,惊得流云宗大长老一掠而逃。
在他身后,轰然坠落的仙舟震耳欲聋。
尘埃落定的时候,流云宗大长老的胸口被穿透,尸体僵立片刻才扑倒,头顶上却缓缓冒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命元婴,神色愤懑惊惶,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走时,地下忽然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一把攥住了小元婴,无声遁走。
流云宗的这场围攻,全线溃败。
杜小草大抵猜得出那位大长老怒喝出手的人是谁,却猜不出那人为何没有出手。
铲除了流云宗这个肘腋之患,白帝城恢复平静,七十二洲的烽烟也会渐渐消停。
睿王府中,有人给杜小草投递拜帖。
杜小草让管家把人带进来,是个清俊阳光的少年,真实岁数起码在一千岁往上,大胤南岳的神君,墨蒯。
杜小草跟他不熟,但他是桑弘洋的朋友。
吕文昭猜测,这人是来求“敕封”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穆禅位给秦佑安,朝堂的面孔不知不觉就换了一多半,又刚刚铲除了流云宗这个心腹大患,他的仙帝之位越发稳固,弱冠之年一言九鼎,绝非秦穆那种颟顸傀儡仙帝可比。
南岳神君虽然早已被敕封过,该表忠心的时候也不敢马虎。
杜小草微笑看着他,他绝口不提敕封的事,笑眯眯地从袖中拿出两坛桑酿,恭恭敬敬递给杜小草:
杜小草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接过酒坛掂了掂,问少年神君:“是当年酿好了窖起来的,还是新近酿出来的?”
“当然是窖起来的,仙君道行通天,便是隔了千年万年,终有一日会回来。”
杜小草笑了起来,这人虽然是桑弘洋的朋友,脾性跟桑弘洋相差甚远,谀词张口便来。
她斜睨少年,诘问他:“是桑弘洋让你来给我送酒的?”
清俊少年待要说是他自己主动来的,话到嘴边,没敢撒谎,乖乖点了点头。
“知道他为何要你来送酒吗?”
“知道,他想让我跟仙君冰释前嫌。”
哦,“咱们之间……有嫌隙?”
“有,当年仙君被围杀,途径南岳辖地,我袖手旁观,没有按约定襄助仙君。”
“你没有襄助我,也没有落井下石,无恩无仇,算不得嫌隙。”
“仙君大度。”
一盏茶喝完,南岳少年告辞离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容。
跟来时相比,他腰间多了一块玉牌,秦佑安亲手雕琢的“安心牌”。
秦佑安从屏风后转出来,看着美少年离去的背影,不满地挡住心上人的目光:
“觉得他长得好看?”
“是挺俊俏的,说话也好听。”
“投机取巧的小人罢了,理他作甚?”秦佑安环住她的腰肢,让她紧贴着自己,温热的唇还馋住她的耳垂,半响不肯松开。
杜小草被他缠得面红耳热,微微推开他,继续说正经事:
“枯冢那边,你答应了?真的要让他们来白帝城收拢鬼魂?”
秦佑安点点头,小宫女肆虐之后,城中枉死之人不计其数,流云宗来袭,又死了一大批,寻常人亡故魂归地府,道行高深的修士却不肯轻易认命,很多滞留在世间,化为阴灵鬼物。
这是幸运,也是劫难,几乎每个阴灵都执念深重,眷恋人世,但生死循环乃是天理,逆天而行代价惨重,每年惊蛰后的滚滚春雷,每炸响一声,都让阴灵鬼物心惊胆颤。
强悍如杜小草,涅槃转世时也饱受煎熬,耗光了唐圭一匣子极品冰蚕。
除了春雷天罚,煞气、罡风、烈阳,寻常人毫无损害,鬼魅阴物却叫苦不迭。
还有神祠古庙、钦天司、五岳神君,街头巷尾悬挂的桃符、张贴的门神、符咒……都让鬼物避之不及,稍有不慎,就沦为旁人的“香火功德”。
一些世家门阀修炼邪门功法,族中子弟大肆捕捉阴灵,铸阴灯,封禁剥离魂魄,习练阴毒法术,甚至用数以万计的阴灵“养蛊”,养出凶悍好斗的鬼将。
阴魂不管有无修为傍身,一旦落到这些人手中,都是生不如死,死无可死。
秦佑安觉得,伏雨也好,小宫女也好,都跟杜小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两人弄出来的阴灵鬼物,由他出面安置,理所当然。
杜小草也觉得心虚,由着他去操办。
因为抵御流云宗而陨落的阴灵都有得安置,之前投靠流云宗,在仙舟来袭之时袖手旁观,甚至倒戈相向的世家门阀,也要清算。
秦佑安以雷霆之势,三日内就铲平了数十个中小世家,吓得天水赵氏、琅琊王氏滞留京中的族人,连夜逃回祖地。
人可以逃走,事没有完。
新一期的邸报送来,字里行间有乌烟瘴气,也有旖旎艳事,杜小草看得津津有味。
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写的消息最震骇,言之凿凿地指明流云宗大长老还活着,虽然只剩下本命元婴,还可以夺舍一具肉身杀回来。
捞走他元婴的那根纤柔手臂,一望而知是女子,至于是城中那一位女子,猜猜是小宫女、崔小怜和白郡主三人中的一个。
白帝城外,小白猿曾经逍遥多年的那片山水之间,某处不起眼的山洞中,一位身穿白色留仙裙的妍丽少女,端坐在一张石桌旁,目光戏谑地打量被符箓困住的赤色元婴。
一个月前,这元婴的主人遽然翻脸,对她百般折辱,还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想让她从此不见天日,沦为他豢养的禁脔。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只快活了半个月,两人之间地地位就反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