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他手腕上的小红鱼，直接扔到傀儡的识海里。死寂一片，四分五裂的道文，堆积在干涸的识海海床，取而代之的是傀儡晶核，隐约可见里面囚禁着一缕生魂，朦胧如雾。
坠入深渊般，死亡的气息拉扯着他的神识。
兴奋得发颤，不可遏制的欢喜。
生命的最后一刻，文秋就在想这些吗？
“保佑我度过心魔劫吧，仙君在上。”紧握发抖的手臂，沈鹤云低头，用他的手在自己额间轻点。
指尖冰凉，僵硬之后又变得柔软。
恍如昨日。
悄悄离开灵堂，一闪身，往月宫而去。
祝雷仙子不在，大概有人渡劫，她改卷去了。渡劫方式改变之后，工作量倍增，随之而来大笔大笔的上供灵石。
原本亏本的工作，一己之力超越九旗仙君，登顶仙人中的最富。
人与人真是不一样。
看看眼前这个，身上趴满蝴蝶的废物，悠闲地躺在摇摇椅上，傀儡忙得都要冒烟停机了，他却连手指都懒得抬起。
“秋水，我想问问心魔劫。”
又被吞云兽缠上，怀里抱着一只沉重暖烘烘的毛绒宝贝，脚边还跟着一只，扒着他的衣摆往上爬。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蝴蝶，想要偷吃几只炼丹。
“你就不怕它们偷吃你的鱼？”
“怕啊，我这不是带到你这儿来了嘛。”
这是人干的事吗！
秋水恶狠狠地瞪着它们，写满了警告和威胁。可爱和卖萌已经没用，小心他一巴掌让它们吐几颗丹药出来！
“出去谈，我实在不放心。”
前脚刚走，立马锁门。
为了摆脱那俩吞金兽，还特地拉着沈鹤云到天雷殿外，它们有命令要守卫青霓魔君的房间，不敢离开天雷殿。
呜咽委屈的嘟囔着，像撒娇的小狗。
在月上漫步，轻飘飘的，一跳便会浮在空中许久。将凝实的灵力运送到双腿，或者凝聚一层灵力衣服，增加重量。
呼吸不再需要。
耳边只有一片永恒的寂静，就连传音都要道文加强。
“心魔劫对你应该很简单，记住三步就行。
第一，过本。把你这一辈子都浏览一遍，某些在意的片段会被保留下来。
第二，选问。保留下来的片段会被不停回放，问几个问题，比如感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有没有后悔之类的。
撒谎的话，片段就会凝实出一个心魔。不停追问，还大声嚷嚷你的真实感受。
最后，所有的心魔汇聚在一起形成主魔，占据你的识海，攻击你的神魂。
神魂破碎，心魔成了新的主人，就是入魔。”
魔修都是被心魔夺舍的修士，已经不是原来的人，却又保留有原主人的性格，更为真诚，也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上头有人，显而易见所有心魔都有人罩。
专管心魔的秋水仙君，妥妥的靠山。
他看不惯虚伪的修士，一点小事都要揪住不放，对情绪的极致敏感，让心魔如虎添翼。
那段时间心魔盛行，跟传染病似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好几只心魔。
魔修大行其道，隐隐与正道抗衡。
后来他自己被心魔困扰，撒手不管。
才慢慢恢复正常水平。
“所以，我只要如实回答问题，就不会产生心魔？”关键是第二步吗？
“没错！
如果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只要他诚实，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就行。
至于惩罚，那是因果的工作。
对自己的心没必要撒谎，那是自己啊，问题出现的那一刻，最真实的答案已经浮现。”
真相或许很蠢。
尴尬，恐惧，幸灾乐祸，或者只是像个凡人一样，享受世俗的宁静。
可以是最卑劣的小人，也可能是最高尚的君子。
曾经的无情道，在心魔劫前，像个笑话，溃不成军。
他们拼命压抑，克制，摆脱世俗的一切，斩断情念，结果只有入魔，疯狂补偿回来。
“那我为什么……有时候能感觉到心魔的存在？明明我的心魔劫还没有开始。”
“不是你，一直叫着想杀人的那个是我的，想自杀的是文秋的。要是聚齐两个，它们还会吵架呢。”沈鹤云的识海和文秋一模一样，心魔感觉熟悉，一不小心就扎根了。
“你不就是文秋的心魔吗？心魔还有心魔？”
“连心魔，魔修里大把。它们一直在我脑袋里吵架呢，还蛮热闹，习惯就好。”
习惯不了一点。
多吵啊。
“我的是想杀人心魔，怎么处理？”
“简单，我进去骂它一顿，抓他出来。进错身体了都不知道，还瞎嘚瑟，吱哇乱叫，怪不得几千年一事无成。”
一边享受着秋水酣畅淋漓的骂战，学到许多脏话。一边探出神识，观察云层下的修真界，芝麻大小的修士，飞来飞去，聚集在城市里。
奔波忙碌，享受的时间，还不如平安顺遂的凡人多。
亲情，友情，爱情全都变成了登天的难事。
亲人闭个关就死完了。
朋友还得小心被反咬一口。
道侣如此稀少，眼下的世道，随便找个人双修，换取一点资源，能攀上大能就更好了。
散修一个人的时候，闷头闭关，逃命，劫掠，唯一与人交流的机会，便是进城交换买卖资源。
若是好运，在宗门里修炼，跟人打交道可少不了。
师长们指缝里流出一点资源，挣得头破血流，转头又是好师兄师姐。
从天上往下看，一切都那么微小。
他们挣扎一辈子，为了什么？寿命？力量？被万人敬仰？
唔……
“我又为了什么呢？”
修仙是因为有灵根，练剑是因为有天赋，被长辈按着练，一直闭关修炼突破，是为了……
当然了，是为了保住性命，去更多的地方钓鱼。
未曾踏入修仙之前，他一直在做的事，只有钓鱼。
修仙能去到更多地方，钓各式各样的鱼，强大起来就能钓厉害的鱼。
想着就手痒。
到云层里甩竿钓几只鸟吧。
云海汹涌，波涛层起。鱼钩挂上些废丹灵草，鸟喙坚硬，鱼钩不一定能穿透。最小号鱼钩，囫囵吞下时钩住脖子，或许有戏。
连神识都懒得用，直接盲钓！
鸟儿哪里见过设计在空中的陷阱，警惕性远远不及近地之时。突然出现一团纯粹的灵力，还以为是其他鸟类死去，留下的兽丹，毫无戒心地一口吞下。
惨烈的鸟鸣声，惊跑了周围的同伴。
橙红色的翅膀剧烈挣扎拉扯，想要抵抗喉咙里异物牵扯的感觉。
飞上飞下，旋转翻飞。
说不定能找到合适的角度，让钩子脱落。
沈鹤云慢慢悠悠地扯线，小钩子变形在鸟儿脖子上套了个环，怎么挣扎都没用，等它耗光体力就行。
和溜鱼差不多，大不了锁住它的翅膀，更简单快捷。
已经看到那明亮的橙红色，火柿鸟，颜色像熟透的柿子，头上还有青褐色的四瓣羽，和柿柄似的。
三阶灵兽，体长七十厘米，出现在这种高度，完全不了解鸟类的沈鹤云，感觉非常正常。
撸了一把火红温暖的羽毛，帮它解开鱼钩，结果被叨了好几口。反正自己是始作俑者，叨就叨吧，没开灵智的家伙，讲不了道理。
结果后来...
麻雀？
麻雀能飞到这种高度？
连一只猛禽都没钓到，成群的麻雀，像海里的沙丁鱼似的，怎么钓都是它们，简直就像是诅咒。
云海里绝对有什么东西。
“秋水！那是什么！”
第一次听见沈鹤云喊成这样，急急忙忙抓着心魔赶出来的秋水，随便用神识一扫，呃...“你不是见过吗？鲲鹏啊，大惊小怪。”
展开双翼的样子，没见过吗？
“可是它身上！”
“土木属性，身上有片大陆很合理啊。”
合理吗？
俯冲而下，轻飘飘地落在鲲鹏背上。脚踏实地，四周密林茂植，云层如雾，就像一片普普通通的森林，山峦起伏，溪水湖泊，甚至完全感觉不到在移动飞行，稳如泰山。
多亏云海水汽重，不然缺水环境下，怎么会长出如此密林？
草原戈壁，或者沙漠荒原更合适。
“土层够深就能蓄水，而且云层厚重，蒸发不大，它还蛮聪明的嘛。”
一直待在云海中，既不往上遭受阳光照射，也不往下以防被修士发现。
“祝雷仙子布雷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它，算起来快要千年了。”
“在修士里也是个传说，叫做玉莲仙岛，神秘莫测，千年现世一次。”当初师尊给他讲过故事，没想到真能得见。
“瑶池时不时就能诞生几只鲲鹏，不稀奇，属性好才是真的好。星海里还有一条冰属性鲲鹏，是白宇仙君的坐骑，通体雪白，符文像冰蓝色的雪花。”
像土木属性不是单灵根，又不是变异灵根，仙君一般就放生了。
占地那么大，星海狭小，吃喝拉撒更是大开销。
那条雷属性鲲鹏，便是白宇仙君实在养不起了，送给祝雷仙子的。
杀了之后，他俩还吵架来着。
“我去找它的脑袋，商量一下。”
沈鹤云不敢御剑飞行，慢慢悠悠地飞到上空，根据河流流向确定头尾。
左边是脑袋。
他的双鳍剑可是它的同类，一见到不得立马开打？
稳妥一点，拉上秋水去谈判。
“商量什么？让它自己咬钩？”
“当然不是，劝它答应我在它身上闭关就行，慢慢培养感情嘛。”
就算咬钩了，他也拉不动啊。
去扛起大陆都比钓起一条鲲鹏现实。
“飞太慢，我带你。”秋水一把将速度惨不忍睹的沈鹤云捞起，熟练地加速。背上突然伸展出四只透明七彩的翅膀，蜻蜓结构，大小来看，应该是白尾巨型蜻蜓。
翅膀尖有个小小的刻印，是向九旗仙君讨要的速度增幅吗？
只是轻轻一震……
“啊！这也太快了！”
“就这？还能更快呢！”
并不是在夸奖啊！不要再炫耀加速了！
沈鹤云被强风吹得睁不开眼，身后的云雾留下一道清晰的云道。紧紧抓住秋水的衣服，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甩出去。极速的风灌入耳中，听不见，甚至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感知不到。
这速度比顶级的灵船都快。
还能短时间瞬移。
他们一边瞬移一边加速，即便如此，还是花了五六天才到脑袋附近。
沈鹤云已经被吹得，加了好几层防护罩，甚至想把五感封闭。
要是风属性的来了，说不定能好好享受。
大眼睛十分机警地盯着不速之客，它早就感受到了极具威胁性的气息，双翼的符文全速运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扶摇直上，跃击仙城。
来者是某位仙君，能轻而易举地击杀它。
想起之前那只……被仙子随手扔出的一枪，从月宫坠落到海底，不寒而栗。
它可不想招惹他们。
既然被放归自由，天大地大，宁死奋力一搏。
“仙君在上，有何吩咐？”
“你还挺识趣…鹤云。”
“我想在你身上闭关，还有，森林里的湖泊河流，能钓鱼吗？”
顶级血脉就是好，无论什么品阶，灵智早早开启。
其他的灵兽，哪怕修炼到五六阶，开灵智还是得碰运气。
想起毒海里那几条鲨鱼，或许不是因为强大才有智慧，而是因为有了智慧才强大。
……
“就这样？”
沉默许久等待他接下来的无理要求，结果就没了？
不要眼睛，妖丹，翅膀什么的？
“森林里还有些灵草，我得拔几棵拌饵料。”万一外来的饵料，鱼儿吃不惯怎么办！
它的大眼睛极具暗示性地撇了两眼秋水，这孩子病得不轻。
“证道呢，好好配合。”
秋水一瞪眼，它立马委屈地发出长吟，像鸟儿一样高昂清脆，又似鲸鱼般空灵悠远。
展翅之后的大鹏模样，头部翻出一团细密的羽毛，像坐在了云团里，直往下陷。
找块比较秃的地方，羽毛像巨大的树木，沈鹤云就像一只它身上的跳蚤，渺小不起眼。
坐在羽毛上也行，只需要放轻自己的重量，隔上一层灵力即可。
“我先回去一趟，翅膀给你用，飞太慢，你有空也学学速度秘术，仙城里满地都是，之前偷剑术不是挺熟练的吗？”
“下次，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