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方白低头笑了笑:“几万年前我也是只妖,我理解她的感受。”
“我本想说此事先不要急,可我看你的样子,似乎……”
十四郎看着诡方白不经意敲打桌面的手指,便知道他正思考着对策。
“当务之急,是先护好她的安全,不要让那些一直追杀顾氏血脉的妖找上她。此外还需要警惕魔界的人,他们虽然还没有太大的动作,但轩辕渡和他几个兄长悉数出来活动,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倒不担心这些,我现在担心的是,云栖她们也来朝阳谷找无意的麻烦,这几个人还带着神器,我这妖谷可应对不了神器。”
诡方白轻啜了面前的茶盏道:“这件事我会去天庭处理,不会让她们几个再来捣乱。不过……你这朝阳谷如今妖魔群聚,恐怕往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朝阳谷与诡方城同气相连,我这里妖魔群聚,你那里又能好到哪里去?”
诡方白笑道:“我至少还有乌罗帮撑着,而你这里连上万年的大妖都没几只。你又日理万机的,无意在你这里,我当真有些不放心。”
十四郎微微红了脸道:“我知道,无意几次三番受伤,都是我守护不力,所以……我想……我能不能……”
“不能。”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十四郎有些着急道。
“缔结主仆契约呗,若无意受伤,你便能有所感应,好及时救她!”
诡方白放下手中的茶盏,“但她不是你的仆人,你也不能做他的主人,你无权决定和指挥她的一生!”
十四郎站起身,脸上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愠色,“你总归是不相信我。我想和无意缔结的,是生死契约。”
诡方白愣住了。
要知道生死契约是两人同生共死,可平分寿元,也可同领祸端。
说白了,若无意受了伤,他就可以分担无意一半的痛苦,若无意丢了性命,他可以把自己一半的寿元给无意。
诡方白有些不解道:“需要这样吗?”
十四郎起身眺望着远方,远处青山如黛,碧峰连绵,如入画的水墨一般,几只白鸟结伴翩跹飞舞。
十四郎语气平静道:“她跟我们不同,她没有灵力,任何伤对她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我也不能如你那般,以天界和诡方城的灵力相护于她。再者,她也不是我的妖仆,而是我的妻子,所谓生同眠死同穴,我与她缔结这生死契约,也是合适的。”
诡方白的眼神由诧异逐渐变得深沉,他也站起身望着远处的融融日光,“你可想好了?”
“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
诡方白漠然站立了良久,而后一声感叹道:“好吧,就随了你。说句实话,除了你,我也的确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
次日清晨,无意醒来,见外面来了好几个人,胡玉正交代着什么。
无意上前,却见几人已经开始动工了。
“这是……你请的帮手?”
胡玉擦了擦手道:“什么啊,这是十四郎派来跟咱们学习打铁的妖。他说这朝阳谷缺打铁的,让他们跟你学了去,省得你你日日忙碌。”
“嘿,那我们以后靠什么营生呢?”无意蹙着眉头有些不解。
“你看你,格局小了吧!”胡玉边说边擦手。
“这些来学习的妖,每个人都得交学费,学成后自己开了店铺,还可以来咱们这里继续进修。十四郎说多开几家铁铺,这外面就不用排这么长的队了,咱们也清闲些,到时候可以钻研改进下技术,提升下朝阳谷的名气。”
无意看了看来学习的几只妖,既有身强如牛的,也有手指灵巧的,倒也都是打铁的好料子。
无意索性便交代胡玉道:“这几天的基础就由你代劳吧,往后一些具体的操作由我来教。学费你先保管着,回头入账我们五五分如何?”
胡玉满足地笑道:“仗义。”
无意离开打铁铺,沿着河边走去,却见一束阳光打下来的地方,十四郎正沐浴着阳光面对着河水等候她。
“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无意边走向他边问。
十四郎待她走近,打量了她一番道:“知道你今日闲暇,特地请你来看看朝阳谷的朝阳。”说完便向前方走去。
无意跟随在他身后,不多会儿来到一座木桥旁。
十四郎站在桥上指了指对面,无意随他手指望去,却见对岸连绵的群山中出现了一个半圆的缺口,一轮红日恰好堵在缺口处冉冉升起。
瞬时霞光万丈,将青瑟的河水染得一片灿红。
也是这时,河水中的鱼龙如同突然被叫醒了一般,迎着朝阳一片欢腾跳跃,激起无数的水花。
十四郎伸开衣袖帮无意挡住溅来的水花,无意便从他的衣袖下探出眼睛惊奇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接着,对面的山谷中响起一声声虎啸猿啼,成群的飞鸟从山林中飞出,涌向湖面。
山花同时绽放,几乎是一瞬间,还被一抹夜色笼罩的山谷由墨绿转为青绿,继而转为姹紫嫣红。
“我知道你为什么给这里起名为朝阳谷了!”无意一边感叹一边沉浸在一片生机中。
十四郎微微颔首,露出一抹骄傲的神色,“一万年前这里还叫落霞谷,我也是看到这里的日出,才给这里改名为朝阳谷的。”
十四郎看向无意。
她的脸庞沐浴在朝阳的霞光里,眼睛和睫毛都金灿灿的,眼前的景象仿佛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同婴儿初睨世界一样。
她这个小妖啊,从小在鬼方镇长大,满心以为诡方城便是妖们的全部世界。
她没见过妖们的世界是何其美丽何其丰富多彩。
不止是无意没见过,诡方白也没见过。诡方白说十四郎没有真正懂过妖,可十四郎自己却觉得诡方白也未必真正懂妖。
妖的种类有那么多,水木河川,山林湖海,造化孕育的神奇又哪是一个诡方城一个朝阳谷能包罗完的。
十四郎打了个呼哨,而后示意无意,无意也打了呼哨。两只白鸟便从群鸟中飞来。
两人都爬上鸟背,接着,白鸟便载着两人迎着朝阳飞去。
无意乘坐的白鸟跟随着十四郎的白鸟后面,时而低旋,时而贴水而飞,时而直入云空。
无意乘坐的那只鸟初时飞得极不平稳,无意几次险些掉落下来。到了后面,那鸟才好像适应了许多,渐渐飞得愈加平稳了。
前方十四郎所乘坐的白鸟越飞越高,从一座山头掠过,又穿过另一条峡谷。进入一个山洞中,又从山顶的小口穿出,才落在了山间的一座光滑的悬崖平台上。